书房中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沉默良久,温溯终于开口:“长公主成长了不少。” 比起前几年的青涩模样,如今的明月成熟了许多,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机灵却略显怯懦的少女了。现下已是桃李之年,身穿一袭银红色衣衫,明月冷着脸,不怒自威,正是大雍长公主应有的风采。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面对元老重臣亦丝毫不惧,尽显皇室威严。 “温大学士过奖了。”一甩衣袖,明月微微仰起头,居高临下地望向温溯:“本宫明白温大学士是一片赤诚,但有些话,最好还是不要乱说,有些事,最好也是不要做得太过。” 径自走向书房门前,明月打开了大门,临出门前还不忘抛下一句:“温大学士,听本宫一句劝,手还是不要伸太长了。”尤其是,伸到不该伸的地方。 里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老臣一时手滑,长公主恕罪。” 嘴角微微掀起,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明月大步往外走:“摆驾回宫。” 坐在宽敞的马车中,明月摆摆手,拒了小满递上的茶水。刚才分别在庆亲王府和温府喝了一肚子茶,现在都在胃里头浪荡着,一阵一阵的,像是要涌上喉头,让人直犯恶心。 揉着太阳穴,明月觉得有些头疼。 刚才在温府书房中表现出一副疾言厉色、十分高傲自信的样子,着实费了她好一番力气。那样不容置疑的上位者气势,不过是做给温溯看的,明月心中十分清楚,像温溯那种久经官场的老油条,尤其是像他这种性格的老油条,不在气势上压过他,是讨不了好处的。 出来一趟,本想着是要散散心的,没想到却多了好几桩烦心事。 比如说,庆亲王将明月出宫的消息递到了温府;又或者,庆亲王府外有顾杉和的人在监视;甚至乎,庆亲王默认温溯反对明月与顾杉和的这门婚事。 如果庆亲王默认温溯这些天来做的一切,是不是也代表,他也认同温溯对于皇位传承的那些猜测?他也认为,明月,又或者顾杉和有夺位的可能? 对于庆亲王,明月一向是敬爱有加,明家人之间关系素来也不错,明月不愿相信庆亲王是怀有恶意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偏向认为,是某些环节出了错,才导致了现下的这些误会。 但不管成因为何,可以预见的是,明天早朝,又是一场硬仗。 “小满,有顾将军的消息吗?” 靠在马车的垫子上,明月闭着眼睛休息。 “没有……” 明月诧异地睁开眼睛:“没有?”都几乎要弄得满城风雨了,顾杉和也没出面,连个信都没有? “是没有……”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小满试着安慰:“也许顾将军是有些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听说,顾将军今天早上连早朝都没有上。” 虽然是在外征战的武将,但在休战时期,顾杉和人在京中,自然也是需要上朝的。往日顾杉和都是早早地便到宫中早朝,少有缺席的时候。 “真是……” 揉了揉眉心,明月觉得十分疲惫:“算了,他不来,我去找他好了。”撩起帘子,外头天色渐渐变黑:“明日,明日午时摆驾将军府。”先看看温溯那一派还有什么招,再去找顾杉和商量。 原本已经做好了要与小半文官抗衡的准备,没想到在第二天的早朝上,除了温溯温大学士还在对长公主下嫁顾将军的事情极力反对外,几个曾私下透露支持温溯的文官都三缄其口,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任温大学士如何暗示,始终不肯上前说话。 气急了却又无可奈何的温大学士转头看向了站在第三排的吏部郎中、也就是他的长子温泽,却只见他目不斜视地望着龙椅下的阶梯,仿佛那里好看得开出了花似的。 孤军作战,任温大学士再能言善辩,也演不好这场独角戏。 上头的皇帝陛下已经十分不耐烦了,隔壁的老丞相正拿眼瞅他,仿佛是在问他什么时候说完、好让他赶紧回府吃饭,后头的满朝文武也是鸦雀无声,就像是一夜之间全哑巴了似的。 温大学士说的口干舌燥,刚停下来喘口气,上头的小福子却像是逮住了机会,连忙大喊一声退朝,不再给温溯开口的机会。 皇帝陛下领着小太监摆驾回宫了,满朝文武也赶紧散了,温溯站在大殿上,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偶然看见了走在人群最末的几个同僚,温大学士大步走向前:“诸君留步!” 几个文官闻言走得更快了。 “诸君留步!”温大学士快步赶了上去,截住了几人:“先前不是说好了在早朝上一同请皇上收回成命的吗?为何今日诸君留守原地、一言不发?” 几人面面相觑,实在是躲不过去了,才由其中一人踏前一步、一拱手:“温公海涵,我等有苦衷,实在无法相助啊。” “什么苦衷?”温溯追问道。 几人摇摇头,明显是不愿多说的样子,拱手一礼,便告辞去了,剩温大学士一人站在大殿外,气了个倒仰。 消息传到后宫,明月长公主乐得多用了小半碗莲子百合粥。 “今日当真没有人为温溯说话?真是奇怪。”听着小福子绘声绘色的形容,明月笑得前仰后合:“皇兄怎么说?” “皇上说,长公主不必担心,婚事和公主府都在准备着,明年季春后,定让长公主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入顾家。”咬着明月宫中小厨房特制的绿豆糕,小福子笑嘻嘻地说:“这里的糕点真好吃,等明月姐姐出嫁了,小福子就不能经常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了。” 挥手让初五提来了装满绿豆糕的食盒,明月笑骂了一句:“净知道吃。要不,我把这厨子留在宫中,再找人给你净了身,不就能一辈子留在宫中吃糕点了?” “明月姐姐舍不得的。”知道那盒子糕点是要给自己的,小福子高兴得笑出了两个酒窝,又说:“对了,今天顾公子又缺了早朝,算起来,是第二日了。” “他又没上朝?” 小福子啃着糕点点头。 顾杉和从来不曾连着两日缺席早朝,如此反常,明月倒真的有点担心了。 皱着眉,唤来了小满,明月吩咐道:“不等到午时了,现在就更衣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