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姬发在盟津举行了誓师大会,诸侯齐聚一堂,共襄盛举,都打算在灭商这一战中,捞到好处。
如今周强商弱,此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姬发左手执掌象征军队指挥权的黄钺,右手握着用以发号施令的牦尾杖,在吕尚和叔旦的左右护卫下登上土坛,神色肃穆,语气激昂地向全体将士高声念诵伐商檄文。
“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夫子勖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勖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勖哉夫子!尔所弗勖,其于尔躬有戮。”
将士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呐喊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士气高涨,宛若长江大河,怒海惊涛。
誓师大会一结束,姬发便立即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奔商都朝歌,旌旗所指,无不大胜。
这一路上,西岐大军势如破竹,很快便打到了离朝歌只有七十里的牧野。
此地本就是姬发与姜子牙预设的大战之地,更是他们亲自为商国精心挑选的坟茔,现在就等着亲自为纣王送葬了。
然而,姬发所期待的决战并未如期而至,他苦等许久,牧野之地却仍是风平浪静,丝毫不见商国的一兵一卒。
眼见事情脱离了自身的掌控,姬发隐隐有些不安,当即叫来姜子牙问计:“尚父,此前不是有探子回报,纣王已经在朝歌城外集结了数十万大军,要与我们决一死战的吗?如今他人在何处?”
从文王举旗反商开始,至今的西岐,已是历经两代人的奋斗,十数年的积蓄和努力,才攒下了如今的家底,姬发自然不想这关键的一战出现任何意外。
奈何姜子牙此时也是一头雾水,心中游移不定:“以帝辛孤高傲慢之个性,得知我军来犯,必然不肯死守城中,而是要举堂堂正正之兵,与我西岐一决雌雄。更何况此前力主坚守不战的比干,都被诛杀,何人还敢向帝辛这个暴君劝谏?”
正在此时,忽然有斥候来报:“牧野外围,出现了数万兵马,正向我军袭来。”
姬发听后大惊:“难道是商国之兵杀来了?”
之前,姬发早已经做好了一到牧野就面对商朝数十万大军的准备,结果军队开拔到了牧野,却是连商军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此时听探子来报,顿时心神戒备,准备点兵点将,跟商军决战。
然而,姬发刚要下令,却被姜子牙给拦了下来。他说:“帝辛集结数十万兵众,必不可能仅仅只派出几万人,王上还请稍安勿躁,待探清情势再做决定不出。”
“好,就依尚父所言。”
姬发终究是听进了姜子牙的劝谏,毕竟两人关系匪浅,姜子牙不仅是他的老师和军师,更是他的老丈人,在灭商一事上,双方有着共同的利益。
姬发对那斥候道:“再探,再报!”
过了不久,斥候再次进入大帐之中,禀报道:“报!那数万人马,自称是东夷人,为首之人还自称是军师旧识。他已经跟着我们回来。”
姬发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而姜子牙则是微微一笑,便下令:“快把人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個瘦骨嶙峋的人走进了帐篷。他低着头,进来便匍匐在地,开口说道:“小民戌,拜见大王、太公。”
姜子牙虽为姬发的军师,实际上他也是东夷人的女婿,暗中早已在朝歌城中的东夷俘虏中安排下了不少密探。
眼前之人,就是其中之一。
“戌,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之前不是说好了让你们阵前倒戈的吗?为何不尊号令,私自行事?”
姜子牙面容严肃,脸上浮现出不悦的表情。
很显然,戌出现在这里,是他没有料到的,也打破了他精心准备的战术。
戌一脸委屈地说道:“帝辛这个暴君,忽然就把我们所有人都放回来了。”
这话直接让姜子牙和姬发傻眼了,难以置信道。
姜子牙弯着腰,看着戌,眉毛都拧成了一团,心中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帝辛让你们回来的?”
帝辛是什么样的人,全天下的人都清楚。
威福自用,奢盛气凌人,成了帝辛的俘虏,还有放回来的道理?
根本就不可能!
对待战俘,帝辛可从来都是不客气的,更何况东夷与商国连年交战,双方可谓血海深仇。如今大敌当前,帝辛岂会选择在这种时候纵虎归山?
所以,尽管戌是姜子牙安插在东夷俘虏中的内应,但是此时戌的话却让姜子牙起了疑心。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帝辛会做出来的事情。
而更加让姜子牙和姬发惊掉下巴的,是戌接下来的一句话。
“他不但下令把我们放回来了,还给我们结算了做工的工钱。”
说完,他递上了手里装着粮食的布袋。
“帝辛不但把你们放了,还给你们发放钱粮?”
姜子牙打开布袋一看,眉头再次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先是用手把里面的粮食拿出来捏了捏,随后又用鼻子闻了闻。
“是黍米,虽然是陈粮,不太新鲜,但却没有发霉,还能食用。”
然而,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实在是太正常了,所以这件事情才显得十分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