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延的那些膘肥体壮的随从可不是带着玩的,就这一会功夫,就在这芙阳镇里硬是找出了一个懂夷语的翻译。 叶荨这半瓶子水就自然被淘汰了,但给他们翻译的时候,她才恍然的发现,自己的夷语竟还算过得去,胡里延说得话,她都能听得懂,这以后说不定还能指着这个发展个副业,赚点小钱钱。 下船站到实地的时候,叶荨的内心一阵狂喜,其实她不喜欢坐船,因着之前同老爹逃债的时候,为了躲开那些在身后穷追不舍的人,老爹总是会选择走水路,在船上一待就会待上好几个月,这样日子久了,每次在船上,就觉得自己又在逃亡,可不是嘛,又在逃亡。 芙阳镇的那条小道冗长,站在镇门的起点,两排浅黄的灯笼一望无际,将整个镇子照得犹如白昼,有风拂过,隐隐有风铃的声音传来,‘叮铃铃’的空灵绵延。 公皙怿只带了零星几个人下船,一路随从保护的也便装离了好些距离,叶荨跟在午一后面,边走边瞄着周围的地形。 胡里延本来和公皙怿走在一块的,不知什么时候又转到叶荨的身边,叶荨偏过头来时,看见他抄着手,也跟着她偏头朝她看的方向看去,一时不妨,差点脸都要撞到他的头上。 胡里延勾勾嘴角,在叶荨耳边道:“你在看什么呢?” 叶荨掏了掏耳朵,将他身子朝后面推了推:“你管我。” 这人实在很难令人对他客气,按理说他好歹是夷地出了名的有谋略的辅相,叶荨怎么也得对他忌惮点,但眼前的这个无赖,她真的很难将他与传言中的人联系到一起,最要命的是,你越是对他客气,他就越像块牛皮糖一样的黏着你。 虽然不客气,他也会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但至少不客气了……自己心里舒服些。 胡里延清了清嗓子,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道:“小骗子,这地方可不好逃跑。” 叶荨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想伸手捂住他的嘴,谁知他不退反而将头送了过去,还冲叶荨眨了眨眼,叶荨一阵恶寒的将要伸了一半的手收回,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此人真是油腻非常,即便那张清俊的脸也拯救不了他。 叶荨定了定神,没有接他的话,他虽然猜到了自己有想逃的心,刚刚也只不过是试探而已,她不说,他能拿她怎么样。 “要不要我帮你逃啊?” “……”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为什么?”叶荨抬头。 “你就当我看不惯公皙怿那小子,也给他下个跘子。” “可是我为什么要逃?在侯爷府里当下人也是挺好的,有吃有喝,出去还威风。” 叶荨看着胡里延那个青紫的眼眶,挤出了一个笑,往前走了几步,想甩开他。 她凭自己的本事逃跑,哪需要他帮忙,而且,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叶荨心里清楚的很,自己同老爹纵横大街小巷这么多年,他那种想套出她嘴里的话的伎俩,在叶荨眼里简直是小儿科。 然而,胡里延还是有一点让叶荨渐渐觉得自愧不如,那就是他的厚脸皮程度,尽管自己刚刚将话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他还是不依不饶的跟过来:“我说小骗子,你真的不想走,你都不知道公皙怿这个人很恐怖的。” 叶荨抬起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公皙怿的背影,胡里延见她好像听着,便更加添油加醋的道:“你到了公皙怿的府中就出不来了,他家里养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上次我半夜想进公皙怿的房间转转,结果还没踏进去,就被打出来了,真是可怕。” 胡里延说着用手抚了抚胸口,仿佛还心有余悸的道:“当时要不是我亮出自己的身份,估计就被他们打得残废了。” 他说得这样声情并茂,然而叶荨的注意力完全被其他的点吸引了:“你……大晚上的去公皙怿的房间干什么?” 胡里延顿了顿,朝公皙怿那边哀怨的看了看:“人家那时候不是想跟他熟络点嘛,想着一起睡着,聊聊天,感情会慢慢变好。” 叶荨被他那句‘人家’震的头皮发麻,缓了一会后,回想刚刚胡里延的话,眼睛微微眯起。 大樊的侯爷和夷地的宰辅……睡在一起,真要是有一段不可告人的关系,那么……叶荨仿佛看到有白花花的银子从天而降。 若是将这段相爱相杀的故事卖给那些撰写戏本子的人,在到各地的茶楼、酒肆里谈一谈,那些老板们还不得争着抢着得到这第一手的消息,到时候这大街小巷的流转着,小民们嗑着瓜子聊着,她还愁没银子花。 这样想着,她突然觉得胡里延顺眼了很多,竟主动将身子凑到他身边,眨着一双求知的眼睛看着他。 胡里延被叶荨突然的‘亲热’吓了一跳:“干……干什么?” 叶荨朝他招了招手,胡里延侧耳,叶荨轻声对着他问道:“不干什么,就是想问你,你有没有和公皙怿睡过。” 胡里延嘴角勾起一抹暧昧的笑,转过头看着叶荨道:“你想知道?” 叶荨点了点头,胡里延眼底的笑意更深,伸手搭着叶荨的肩膀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叶荨点头如捣蒜,心里期待的一阵小鹿乱撞。 胡里延用手挡在嘴边,斜眼看着将耳朵凑向自己,眸子里印着浅黄灯盏的叶荨,慢吞吞的道:“其实吧……” “哎,那边摊子那摆的是什么好吃的,我都饿了。”他说了三个字,迅速转移了话题,朝前走了几步,留下了在一旁石化了的叶荨。 胡里延背对着叶荨,边走边笑出声来,旁边的一个夷地随从走到他身边道:“辅相,你这样……” 胡里延将手放在嘴唇边嘘了一下,轻声道:“逗逗那个小骗子。” 随从了然的退下,他跟了胡里延这么多年,从来都摸不清主子的脾性,他惯常纨绔,鲜少认真,也不常发脾气,但现下倒能看出,主子似乎对不远处的那个姑娘挺感兴趣的,也不知是那姑娘的福还是祸,被主子盯上的人可不容易脱身。 叶荨看着话说了一半突然走掉的胡里延,心里憋着一口气,差点晕过去。 午一见她脸色有变,一改往日的嫌弃,上前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叶荨愣了愣,这榆木还会关心人,看来已经进步了呀,她摇摇头,摇着摇着,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又朝午一看过去。 上次在‘君悦来’碰见公皙怿的时候她看见了午一,夜里摔马也看见了,这次在这船上,也有他……那午一定然是公皙怿身边最亲近的人了,亲信嘛,一般都时时刻刻都会跟着主子,那公皙怿和胡里延的事他是不是最清楚? 叶荨的眼在午一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边打量边想着如何让眼前这个榆木开口,若是这样贸贸然的问,他肯定一个字也不会说,倒是可能还引起他的警惕。 午一不知道叶荨此刻心中在打什么鬼主意,见她摇头表示没事,便要向前走,结果袖子被叶荨一把拉住。 午一诧异回头,见叶荨眉头微微皱起:“你先别走。”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没事吗?” 叶荨盯着午一,看了一会将视线移开,又看了一会,脸上一副为难的样子,终于将眼前这个榆木看得觉出了有点不对劲,主动问叶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讲?” 叶荨听到他这一问,快要喜极而泣了,这样盯着他看了那么长时间,他这才反应过来,果然是榆木。 她擦了擦酸涩的眼角,继续自己刚刚没有演完的戏:“这个……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什么?” 午一突然紧张起来:“是不是阿鸢跟你说了什么?” 叶荨怔愣,阿鸢,原来他想到阿鸢了,怪不得神情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她摇摇头:“不是阿鸢的事。” “那是什么事?”叶荨明显感觉到午一松了口气。 “是关于你们家侯爷的。” 午一凝神,一副认真听着的样子。 叶荨用眼神示意他看向胡里延的方向,然后小声道:“刚刚那个辅相说,你们侯爷喜欢过他,喜欢得不得了。” 午一一听,瞬间周身腾起寒意,手不由自主的在腰侧的佩剑上按了按:“不要听他胡说,没有的事。” 叶荨见午一被刺激成功,继续添了把火:“他还说你们侯爷在夜里去他房间,非要同他睡在一起。” 午一的剑‘嘡啷’一声被抽出:“明明是他不要脸,偷偷进了侯爷的房间。” 叶荨眼睛一亮:“那后来呢?” 午一:“后来当然被赶出来了。” 被赶出来了,没了?叶荨锲而不舍的又问:“就没有发生其他的事?” “我们侯爷又把他叫了进去。” 叶荨耳朵一动:“又叫回去了?待了多长时间?” “一整晚。” 一整晚!!!原来他们后来待了一整晚,那……这事就该是真的了,不行还得继续问问。 “不要乱想,他们是在商量大事。” “大半夜?” “对啊。” “那灯亮不亮,有没有看到人影?” 午一狐疑的转过眼,叶荨才觉得自己刚刚问得有些直接了,忙用咳嗽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本正经的道:“如果灯不亮,看文件商量大事,会很伤眼睛的。” 旁边隐隐有笑声传来,是离他们最近的那个随从憋不住了。 午一冷冷的一个眼神撇过去,笑声戛然而止。 叶荨莞尔,半夜商量大事,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