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狠心拒绝了罗方。　　　　宋姣妍看着罗方沮丧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只耳朵都耷拉下来的大狗狗，有些心软。　　　　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份，她硬了硬心肠，坚定地往自己家去了。　　　　踏入家门，正好遇上了忙完了公事回家的老爹宋圳。　　　　宋姣妍笑嘻嘻上去打了招呼，然后就乖巧亲热地拉着宋圳一起去厅中吃晚饭。　　　　饭桌上，宋姣妍想起了今日听到北方书盟的时候，便好奇问道：“我今天听我们大老板说了个事情，是说朝廷要开始监管这些话本什么的？爹，这个是你上次说的要去上个折子吗？”　　　　宋圳笑笑，道：“正是了，之前朝廷事情多，虽然有心要管，但总腾不出手来，便一直没动静。这次既然是我提出来，圣上便觉得也到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就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　　　　“那是要怎么监管？”宋姣妍越听越好奇，“我们这边据说是京中的书社和一部分印社结成了北方书盟，很多事情都要通过书盟来做了。”　　　　“书盟？具体说说看？”宋圳也来了兴致。　　　　“就我听说的，就是书盟来处理和朝廷这个监管对接的事情，各个书社就不管这些要和朝廷打交道的琐事了。”宋姣妍道，“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宋圳想了想，道：“这倒是一种行业中联盟的常见方式。”　　　　“别的行业也有吗？”宋姣妍问。　　　　“当然有啦，比如我们在宁州的时候，你不是还和那个扎染行的小姑娘玩得特别好？”宋雪岩随口道，“其实有这么一种联盟也是好处，很多事情可以通过这个联盟来处理，比一对一来要方便。”　　　　“对。”宋圳点头，“还有传统的漕运，盐商，这些都是有着联盟的。”　　　　“那我觉得出个北方书盟也挺好的，将来还可以形成行业内部的规矩，那对整个话本——或者说整个出印都是个正向的事情吧？”宋姣妍若有所思。　　　　“不过就你说，似乎只是你们做话本的书社结盟了，那些印社可没有吧？”宋圳笑了一声。　　　　“是啊，不过那些印社反正都从少府监那边拿过资格，应当是比我们这些书社更有和朝廷打交道的经验，我觉得他们也的确不必和我们结盟在一起。”宋姣妍说着，又想起了京都印社的事情，“不过有个印社也和我们结盟了，我今天听大老板说，我们仙居社之后就要和这个印社合作了。”　　　　“那不是挺好？”宋雪岩之前是听宋姣妍说过他们和幽云印社合作的事情，“这种联盟内的合作，说不定优惠更多。”　　　　“可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优惠。”宋姣妍把他们今天去幽云印社还有皇城印社的事情说过，又说了他们各自的价格，“我觉得如果这样的话，京都印社和我们合作，那就显得十分……十分黑心？感觉都不是诚意拿出的条件，好像觉得我们是冤大头，随意要狠狠宰一刀一样。”　　　　“价格么，都是要谈的。”宋圳倒是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是有句话是漫天要价、坐地还价吗？一开始肯定不会交出底价，你们慢慢谈下来，就能谈出一个合理的条件。”　　　　“都是同一个联盟的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宋姣妍不解，“难道不应该是联盟内赤诚以待么？”　　　　“傻妹子，你换个思路想，如果现在你说的那个什么云中社要和你们交换资源，你们就一下子就用自家最好的文士去换？”宋雪岩笑了起来，“虽然是同一个联盟的，但你们的利益还是各算各的呀！”　　　　“好吧……”宋姣妍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的，听自己老爹和哥哥都这么说了，便也不再纠结。　　　　吃完了饭之后，宋姣妍也没回自己院子，而是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宋雪岩跑到他的院子里面去了——她有些苦恼的事情想单独和自己不靠谱的哥哥诉说一二。　　　　天气渐渐炎热，树丛多的地方已经开始有蚊虫。　　　　丫鬟们点上了熏香，然后乖觉地退到了外面，让宋姣妍和宋雪岩能毫无顾忌地说话。　　　　“来来说吧，一看就是你遇着什么事情了还不好意思让咱爹知道。”宋雪岩对自家妹子相当了解，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纠结。　　　　“就……我跟你说过，有个罗方，现在和我一样是做小工的，对吧？”宋姣妍在自家哥哥面前是放松的，她苦恼地抱着宋雪岩刚做好的手工木兔子，把下巴搁在了兔子两只耳朵中间，“他好像把我当他的好朋友了。”　　　　“当好朋友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想要一个背后插|你一刀的同仁？”宋雪岩诧异地看了一眼宋姣妍，对自己妹妹的诉求相当不理解。　　　　“不是……我是说，他今天还想送我回家……”宋姣妍纠结地抓了抓头发，“我意思是，他好像觉得我是个汉子，想和我和一个真正的汉子一样开展你们汉子之间才有的友情！”　　　　“……”宋雪岩沉默了一会儿，明白了自家妹妹的纠结，不过他还是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也挺好啊，说明你女扮男装相当成功，都没人识破你是个姑娘呢！”　　　　“但他要是继续这么友好热情，我觉得我迟早有一天会穿帮的……”宋姣妍弱弱地说，“那样的话，就不太好了……那我不是骗人还伤害了他们的感情吗？”　　　　“但你现在就是在骗人啊……”宋雪岩相当直接，“从你女扮男装出去做小工开始，就已经是在欺骗大家的善良了呀……傻妞，你现在才开始良心不安？你要是良心不安，明天就恢复女儿身，去和你的树哥还有方方说你是个妹子嘛！”　　　　“……然后我就不能继续做个快乐的小工了……”宋姣妍不高兴地撅起嘴巴，“哥，我是来向你诉苦的，你都不安慰我。”　　　　“好吧……”宋雪岩伸手捏了捏宋姣妍的脸蛋，“反正没人知道你是个姑娘，你又装得这么完美，不过是短短一年的工期，你等工期过了以后，就告诉他们你的身份，相信我，只要你真的热情地投入了工作，做出了一番成绩，到时候他们也不会嫌弃你是个姑娘的。”　　　　“真的吗？”宋姣妍眼睛亮了亮。　　　　“当然啦，无论是什么地方，大家都喜欢有真本事的人。”宋雪岩肯定地说，“只要你有真本事，大家不会因为你是个姑娘就觉得你不行。”　　　　“好吧！那就听你的！我会好好地在仙居社做出一番事业的！宋姣妍狠狠点点头。　　　　“不过你刚说那个……罗方。”宋雪岩把话题给拉了回来，“你就自然点相处就行了，男人之间的感情很洒脱的，没什么弯弯绕，你自然而然对待他，他当然就会自然而然对待你，只要你们不会相约去吃喝嫖赌，他大概是不会发现你其实是个姑娘的……”　　　　“怎么可能会去吃喝嫖赌！”宋姣妍震惊了，“大家都是读书人好吗，他都要考会试了，怎么可能去吃喝嫖赌啊！”　　　　“男人哪……谁说得准？”宋雪岩摊手，“人不可貌相哪！”　　　　“他还约我一起会试考状元呢……”宋姣妍哼了一声，“我相信他肯定不会去吃喝嫖赌的！”　　　　“哦哟，那他约你一起，可能就是去做考卷了。”宋雪岩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还是别去，你那功底，在这种认真读书的汉子面前，一下子就露馅了。”　　　　“对……我说我一看到考卷就想吐……”宋姣妍沮丧地出了一口气，“你们汉子真难懂，就不能简单快乐一点吗……”　　　　宋雪岩哈哈笑起来，道：“不过也没啥，你可以告诉他，你有个哥哥超级棒呀，说你哥哥将来肯定能考状元哒！”　　　　“哦算了……”宋姣妍瞅了宋雪岩一眼，“咱爹是宰相，你别想了，你要是考中了，就会有人说咱爹徇私舞弊……”　　　　这话算是戳了宋雪岩的痛处，最后也是幽幽一叹，道：“哎，那只好当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了，压力好大，从来没做过纨绔呢……”　　　　宋姣妍哼了一声，懒得理她哥，又见时间不早了，便直接起了身回自己院子休息了。　　　　.　　　　和京都印社的约见是在早上。　　　　宋姣妍大清早刚去了仙居社，便和袁树罗方一起跟着洞庭公一起出了三桃李街坊，四人步行着往京都印社去了。　　　　之前宋姣妍还腹诽过无论去哪里都靠走路，这回跟着大老板也是走路，倒是让她有些无话可说。　　　　到了京都印社之后，发现京都印社的老板辛粤早就带着人在外面等候了。　　　　和洞庭公一样，辛粤也是一个高瘦的中年人，看起来有些书卷气，面容是和蔼的。　　　　他先和洞庭公打了招呼，又一一和袁树宋姣妍罗方见礼，最后才请了他们进去了印社中。　　　　“我们想着今天能把这个合作定下来是最好了，所以相关的人手都也到齐了，有什么条件，我们今天都可以谈。”辛粤诚恳地说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