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除夕越来越近，年味越来越浓厚，大街小巷也开始张灯结彩。　　　　从西南北上到京城并没有一整年，但忙碌却比往年更胜，只不过京官到底有京官的好处，别的不提，至少不用在过年的时候千里迢迢准备进京述职，宋雪岩和宋姣妍兄妹俩也终于可以和亲爹一起过个团团圆圆的年了。　　　　像宋家人口也不多，宋圳也仍然没有续弦的意思，如今府上主子三个，过年的时候便十分清爽，没那么多繁琐规矩，也乐得自在了。　　　　除夕当日，宋圳先带着儿女祭祖，接着就是吃了年饭，三人就开始围炉守岁。　　　　这样开心的年节，自然是从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开始的。　　　　宋姣妍最小，所以最先开口：“我希望明年可以在仙居社见识到更多的事情，能够独当一面！”　　　　“这个肯定可以的！”宋雪岩对自己妹子很有信心，“不过就怕将来仙居社也太小了，不够你施展拳脚。”　　　　宋圳也笑了起来，道：“我也希望你能懂得民生疾苦，将来成家之后，能成为一个能撑起一片天地的女娘。不畏惧风雨，可以不用依赖男人生活下去。”　　　　“爹都想到我成家了，我还小呢，我还要陪着爹！”宋姣妍撒娇地嘟起嘴巴，“要是我成家了，就不能呆在家里陪着爹了，爹爹难道不想我吗？”　　　　“展望将来嘛！”宋雪岩笑道，“爹偏疼你，所以才想着你成家以后的事情呢！你看爹就没想着给我说个女娘，让我早点成家立业什么的！”　　　　“那肯定了，爹爹最疼我啦！”宋姣妍皱了皱鼻子。　　　　“你们俩我都关心。”宋圳笑着说道，“只不过这世道，女娘总是更艰难一些，虽然这些年下来女娘处境有些好转，可也比不上男子自在。我是希望我的宝贝女儿将来无忧无虑才好了，不能受欺负，也有底气在受了欺负的时候坦然离开困境，重新站起来。”　　　　.　　　　这话听得宋姣妍有些感慨——的确这世上，女人总是艰难的时候更多一些。　　　　哪怕就算现在对女人多有优待，甚至都开始颁布政令开始对女户的认定有所调整，一改前朝时候对女人的压制，但从整体来看，这仍然还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在太多时候活得艰难。　　　　宋姣妍从前没有感受到这些，有时候因为自己锦衣玉食，许多时候都是无知无觉，可当她真的去做了个小工，看到了世间百态，也才真的把许多从前压根儿看不到的事情看了个清楚明白。　　　　她当然明白宋圳的苦心，她甚至希望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会像她爹这样，真的能明白和理解关于女人的不容易。　　　　.　　　　“说起来，我觉得阿妍在仙居社认识的那个小工罗方很不错。”宋雪岩眼看着气氛都往凝重方面走，便出声把话题给岔开了，“不过我邀请他到我们府上来，他也没有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啊啊啊这个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宋姣妍一听这话就有些炸毛，“你邀请方方过来，那不就暴露了我是个姑娘吗？那我在仙居社还怎么做小工！”　　　　宋雪岩瞅了一眼宋圳，然后才道：“他知道你是个姑娘，你们俩一起出去做事的时候，还能护着你一些呢！再说了，你一年年长大了，虽然现在看着还跟个男孩子一样单薄，转年又大一岁，开始慢慢有了姑娘的样子，他又不是眼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宋圳笑了笑，倒是没恼火，只看向了宋雪岩，道：“你去国子监见过那个罗方了？觉得他不错？”　　　　“学识是没问题的。”宋雪岩认真道，“我觉得他进殿试是没问题的，但最后能不能拿到前三就得看圣上了。另外相貌上的确是出众得不得了，无可挑剔！最后就是性格，听阿妍都说过好多次了方方性格好，那天我和他讨论破题的事情，他也没有因为我是个陌生人有不耐烦，后来知道我的身份，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别扭或者谄媚。”顿了顿，他又看了一眼宋姣妍，眼中含笑，“最关键的一点，这个人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个读书人而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待，多的是读书人来准备会试的时候就住在官府提供的驿馆里面吃喝都由官府出钱，他却没有这样做，他选择了自力更生。这意味着他有别人所没有的能力，哪怕将来遇到困难，他也会有办法去解决。”　　　　“听你说，也的确不错。”宋圳点了点头，“最后一点尤为难得。”　　　　宋姣妍听着自家哥哥说了这么一通，莫名有些脸红，口中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和他也不过就是在仙居社一起干活的关系罢了！”　　　　“哥是教你，抓紧机会啊！将来要再找个和罗方一样才貌双全的男人也很难啊！”宋雪岩戏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难道不懂？而且我那天问了，他说他挺喜欢你的，不过你不喜欢他。”　　　　“我……他……”宋姣妍结巴起来，“那是他喜欢拉着我说各种什么话本还有书里面的事情，才不是喜欢我……”　　　　“那你喜不喜欢他啦？”宋雪岩又看了一眼宋圳，见自家老爹没有阻止的意思，才把这问题问出口了。　　　　宋姣妍哼了一声，道：“我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我还没有到需要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好了，你妹妹还小呢！”宋圳终于出声打断了宋雪岩的接下来想说的那一大堆话，然后话锋又一转，道，“不过的确可以让罗方上门来见见，既然你说他如此有才华，提前结交一二也是不错的。另外让他知道和自己一起做工的小郎实际上是个姑娘也是应当的，阿妍一日大过一日，出门在外有个人照应也好。”　　　　“他现在也很照顾我！完全不需要让他知道我是个姑娘啊！”宋姣妍抗议了，“我还不想让人知道呢！”　　　　宋圳温和笑道：“既然他这么照顾你，你一直瞒着人家也不好，是不是？”　　　　这话倒是戳中了宋姣妍的心病，她最过意不去的就是仙居社里面的人都那么好，可她却一直在瞒着他们其实她是个女娘的事情。　　　　“好吧……”宋姣妍蔫蔫道，“希望他不会怪我才是……”　　　　.　　　　这一夜守岁之后，大年初一自然还有许多年节上特有的走动。　　　　到了初三时候，罗方就提着礼物上门来找宋雪岩了。　　　　宋雪岩意外极了，其实他都要以为罗方不会来了，谁知道会是在初三的时候带着年礼来拜年。　　　　一见面，罗方便先说了吉祥的话语，然后又有些羞涩地解释了一番自己没有在年前上门来找他的缘故。　　　　“本来小年之前就想来找宋郎，可我租的那屋子的屋主老大爷摔了，他只有一个女儿远嫁，没人照顾，我只好照顾那老大爷，没能抽出空来。”他说道，“这么忙碌起来，也忘了给宋郎捎个口信，还请宋郎不要怪罪才好。”　　　　宋雪岩哪里会因为这种小事情就怪罪什么，他还想让罗方多照顾自己妹子，甚至还想把他和自家妹子凑成一对，自然是什么都包容下来，口中笑道：“无妨无妨，你今日过来便是惊喜了。”　　　　“需不需要我去拜见一下宋相？”罗方还是第一次登这样的高门，心中是有些忐忑的，“按照礼数，不拜见一下应当是失礼。”　　　　宋雪岩笑道：“正好我父亲今日也没什么事情，此时就在书房里面，我们这会儿过去便是了。”　　　　说着，他带着罗方便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了。　　　　.　　　　或许是凑巧，或许是有意为之。　　　　罗方跟着宋雪岩进到书房见宋圳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宋圳旁边正在和他嘟嘟哝哝说话的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姑娘。　　　　那姑娘有着和他的好搭档宋焦一模一样的容貌，甚至说话的声音也差不太多，都是脆脆的，有种雌雄莫辨的柔和。　　　　罗方傻眼了，他面前的红裙子小娘子也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然后他就听到那红裙子小娘子对着他面前的宋雪岩一声娇斥：“哥！你都不让人来通传一下吗！”　　　　有些真相呼之欲出了。　　　　甚至之前很多他觉得奇怪的地方，比如他总不理解的宋焦不爱吃那么多东西，还总很娇弱，都一下子得到了答案。　　　　这一刻他心情很复杂，但仅仅只是复杂，却没有愤怒或者受欺骗的感觉，他甚至觉得有些新奇。　　　　就在他恍惚的时候，宋焦——他还不知道他这好搭档闺名是什么呢，但宋焦这名字是确认无疑的假名了——她对着他谨慎地挥了挥手，还笑了一笑，面露忐忑：“方方……那啥……你认得我吗？”　　　　再后来的事情，罗方有点想不太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马车里面背宋雪岩亲自送回了租住的屋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和宋雪岩道别的，然后就浑浑噩噩趴在了床上，胡乱睡了一觉，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　　　　春节长长的假期一晃眼就过去了。　　　　过了正月十五，京城大街小巷上都开始热闹起来，平静许久的水仙街坊重新开始了热热闹闹的话本讲说。　　　　仙居社也重新开工了。　　　　宋姣妍带着几分忐忑去到了仙居社，阔别了差不多有两个月的功夫，大家有些胖了有些瘦了还有些长高了，聚在一起都开怀地说起了各自的见闻。　　　　首先看到的是谭晓，他比去年时候窜高了不止一点点，现在看起来都和袁树差不多高了——不过他只长了个头没有长肉，看起来像个竹竿。　　　　然后便是金露露，他显而易见长胖了一圈，连双下巴都出来了。　　　　而袁树则瘦了很多，感觉连衣服都是空荡荡的。　　　　“感觉焦焦还是矮矮瘦瘦的。”谭晓吃着包子比划了一下自己与宋姣妍之间的差距，“还没见着方方呢，方方不过来了吗？”　　　　这话音刚落，宋姣妍就看到罗方从楼梯口上来了，手里还拎着一袋子煎饼。　　　　“诶，大家都来啦！”罗方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别别扭扭地落在了宋姣妍身上，“我给你们带煎饼吃！”　　　　袁树哈哈一笑，道：“快两个月没见着方方，感觉方方更加玉树临风啦！”　　　　“方方，今年金榜题名的时候一定要把脸蒙上啊，否则你会被人抢走哒！”金露露嬉笑道，“过年的时候我家二姑还在琢磨着给我表妹说亲，我一下子就想到方方了，但又想了想我表妹那胖嘟嘟的样子，和方方实在不配……”　　　　罗方听着这话，脸莫名一红，道：“哎呀……这个还早呢！”　　　　“方方是少年英才，说不得将来是圣上指婚呢！”谭晓非常熟练地接了罗方手里的煎饼袋子，然后又把自己的包子贡献出来，“方方来吃包子啊！”　　　　一群人正说着，叶幺从三楼下来了，看着大家都到齐了，于是便直接拿了一大摞红包出来，口中道：“开门红包，一人一个！”　　　　听着这话，大伙儿忙开心地过去拿了红包，又相互祝福了一番。　　　　这欢乐的气氛都还没过去，正是洋溢到高潮的时候，张晶手下的一个说书小郎急急忙忙从楼下上来了，口中道：“树哥幺姐，元素素……她因为年前荔枝先生和她拥护者那个事情，在我们宣传板上贴了个很长很长的文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