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天光未明。
军署府庭院之内已经站立着四十位军士,谯献之与隗文遵照杨谦指示,今日便要用兵驱遣百姓进城,征壮丁以备城守。
如今谯献之亲自携带自己的四十位门生,缓缓走进军署府,并从一千军士中召来四十位队长,发放谕民告示,嘱咐迁民相关事宜。
谯献之走上台阶,在身后隗文的仗势下,向庭中四十位军士训谕迁民之法。
“蒙杨将军不弃,本官掌管和编撰成都户籍多年,迁民入城,事关重大,如今非常之日,便要行非常之法!”
谯献之晃了晃身子,随即缓缓走下石阶,从文吏手中接过已经准备好的户籍抄略,向庭中士兵娓娓道来。
“昨夜本官顾不得入寝,连夜翻阅户籍,特从户籍之中精心挑选出四十家乡里大族,皆是近在成都周边,其宗主、族长皆是老夫门生故友,与我交情甚笃,族中宗人上千,僮奴数百,如今老夫邀其携族入城、发奴为兵,料想理应照顾老夫脸面。”
如今天下分崩、四海鼎沸,华夏大地上不论南北,到处都是宗族林立、豪族巨室,他们私养奴婢,隐匿佃客,与朝廷争人抢地,朝廷难以掌握确切人口户籍,每每征兵缺员,便只能勒令各个宗族“发奴为兵,复僮客以入士籍”,这便是这个混乱时代最流行的一种征兵方式。
现如今,道寇相逼,情势紧急,手里没兵自然只能一筹莫展。
而杨谦令谯献之掌管户籍,并将征民入城之事交给谯献之,就是看重了谯献之在蜀中的民望,以及对蜀中人物的精熟活络。
谯献之将四十位军士与自己的四十位门生汇合在一起,唤至身边,向他们分发户籍抄略。
这四十份户籍抄略,是谯献之令自己的四十位门生昨夜趁夜赶制,通过彻查户籍、地籍、与人口贩卖账薄等一系列文书,详细记录了四十家强宗巨室的宗人部曲、佃客僮奴人数,以及田地所在等相关文字,并令自己的四十位门生手执此抄略。
将抄略令军士看后,谯献之升阶训谕,正辞命令道。
“如今本官便将这四十家乡里大族摊派于尔等四十小队,尔等各带领本队二十五名军士,由本官选出的四十位文吏携带此抄略与本官手谕,一同出发,晓谕乡里宗主,务必令其携乡民入城!”
却见庭中四十位军士听完谯献之训示,虽然不敢正视谯献之,但皆在底下小声嘀咕,个个更是面露难色,一位带头的尉官终于忍不住,趁机向谯献之质问道。
“先生遴选之人,都是上千人的乡里大宗、豪门巨户,而我们一队区区二十余军士,在这些强宗巨室面前势单力薄,怎么可以劝说得动?他们如何能跟我们进城?”
隗文横刀矗立在台阶上,听到有军士开始抱怨,便觉此苗头不可助长,于是立即声援谯献之,唱起黑脸,直接厉声训斥道。
“如今杨将军麾下只有尔等一千人,而且只有不足一天期限,难道非得要一位兵士押解一位百姓往城里送吗?就算是杨将军允许宽限时日,那西山道寇难道会等百姓入城之后再攻城吗?如今非常之势,杨将军既然临危受命我等来办,那便只能行此非常之法了!”
隗文这话说得义正词严,话中又搬出杨谦之威,这更令在场军士无话可说,如今被隗文当头一喝,也难以争辩,只能在心中默默吃瘪。
谯献之虽然暌违军署府多年,但在杨谦手下察言观色、眼光活络,趁着如今的势头,故意清了清嗓子,摆出亲和之色,暗中声援隗文,唱起了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