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你一个HR懂教学吗”这句话，陈子沐笑了，但是不想太多去计较这个：“你的教案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你是有教资的人，不需要我多说。只是现在看来，你好像不太喜欢教学工作，而且知错不改，又这么冲动、意气用事，你现在不适合留在教学一线，IK不能让一个潜在的炸/弹去服务客户。我会给你换个岗位的。”　　　　“你要干嘛？”安锦煦一惊。　　　　“监察组，怎么样？我看你有点骨气，算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下周一——不用了，明天你就来人力资源部报到吧，监察组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调任令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陈子沐敲下键盘上的enter键，随即安锦煦听到了手机邮箱提示音，看来是真的。除了收件人“安锦煦”，陈子沐还将调任令抄送给了教学部主管、教学部教学组组长、教学组新星讲师项目组负责人以及监察组组长。　　　　“我就让你死的再明白一点，”陈子沐关了电脑，又装回包里，“评审组、招聘组、培训组、监察组组长，以及HR主管等人组成的考核小组会不定期举行非公开员工考核，这个结果，除了公司高层不会有人知道，会作为我们任免、调选的直接原因，你那两本，直接给了你个D，D f, not diamond, you know.”陈子沐几乎算是给安锦煦交了底了，他从不跟人费这么多话，尤其是这种新人小白菜，本该是部门内的师傅教的，不是自己的责任，更没有义务，但这次居然说了这么多，自己也很惊诧，但就是想说。　　　　“我不去监察组。”　　　　“能在电梯里把我拉住，还这么镇定的跟我对峙，勇气可嘉，不愧是T大出来的，但我要告诉你，这是社会，不是校园。看来你在本科的时候受的苦还不够多，还有这么多闲心和力气在这儿和我大呼小叫。”陈子沐左手提好包，右手拿起安锦煦的教案，“不想去监察组的话，”忽然音量提高了八度，语气也锋利了很多：“你今天就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被降工资！好好反思一下怎么提高你的业务水平和知识储备！而不是在这儿——”陈子沐拿着教案走到安锦煦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微微俯下身体，半眯着眼看着她，猛地把教案摔到办公桌上：“理直气壮、强词夺理！不知悔改！”　　　　安锦煦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不敢去看陈子沐，也不知道是他忽然靠近带来的威胁与压迫感，还是刚才的斥责和教案本摔到桌子上的巨大声响。她感到双手冰凉，这是北方的一月初，尽管屋里面开了暖风。她还是感觉很冷，四肢在轻轻地抖。穿得少了吧，下午工作魂不守舍，下班时都忘了把羽绒服穿上了，一身小西服还是单薄啊。　　　　“还愣着干什么？”陈子沐侧身站在办公室门口叫安锦煦，“想在这儿过夜吗？”他指了指手表，示意时间不早了。五点半下班，现在都八点了。饭也没有吃，饥肠辘辘确实是让陈子沐不太爽的原因之一。　　　　安锦煦不太想和陈子沐一起乘电梯下去，这个男人太吓人了，不知道会不会晚上做恶梦被骂醒。然而陈子沐表示时间太晚了，不管是公交还是地铁，回家都会很晚了主动提出要开车送她回去：“不然天知道你明天迟到会不会拿出今天在公司滞留太久这种鬼话。”　　　　陈子沐开的是一辆黑色奥迪SUV，安锦煦坐上副驾驶主动报了地址。她不太懂车，掏出手机在百度上搜了搜，报价50w左右，对于一个职场小白来说也算是天价了，家里爸妈开的车也不过十多万的小车，果然有钱人就是需要这些东西装装十三的。驾驶座上的人注意到旁边的小白兔盯着手机屏幕表情有些异样。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行吗。”　　　　“没事你接吧，现在是下班时间，我顺路送个朋友回家罢了。”司机朋友开车很认真，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喂？”听着语气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你怎么还不回来啊，都快九点钟了！”电话那边的人有些焦急。　　　　“不好意思，有些事在公司耽搁了。”　　　　“你吓死我了，下午挂了电话就再没联系我，下班了也不回家……”顾青梧和安锦煦是合租在T市的。电话那边的人发觉某人话很少：“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说话？”　　　　“Yep……”　　　　“好的，那你注意安全，我在楼下等你，大概要多久到？”　　　　“20分钟吧，你不用急着下来，天气蛮冷的……嗯，拜拜。”　　　　“爸妈着急了？”陈子沐问。　　　　“我是Q市人。”言外之意不是父母。　　　　“哦，那是男朋友。”　　　　“是招聘组的顾青梧，我闺蜜，我们住在一起。”　　　　“闺蜜啊？还真是不太像呢。”　　　　“什么不太像？”　　　　“性格。”陈子沐道，“顾青梧整体印象不深，安老师，”停顿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安锦煦，“给我印象很深刻啊。”不知为何，这话在安锦煦听来充满了戏谑的意味，又一次被讽刺了，这个陈子沐真是难对付。　　　　“陈主管，小区门口就前面了，那个便利店靠边停吧。”　　　　简单道了别，安锦煦走进便利店，从货架上拿下几罐酸奶、披萨和挂面，又称了一些鸡蛋，结完账出去意外地发现那辆车还停在路边，陈子沐倚着车身冲她招了招手。安锦煦拎着刚买的东西快步走上前去，猝不及防的眼看着陈子沐接过自己手里的袋子，然后帮自己穿上了他的大衣，又把东西塞回她手里。“还有段路，别感冒了，明天到人力资源部记得还给我。”然后转身打开车门。　　　　“等下，”安锦煦叫住陈子沐，低头在袋子里翻出一盒披萨和一罐酸奶，递给陈子沐：“初次见面给您造成不便深表歉意，但是如果您没扣我工资又调我职，我还是可以承认您是个很亲善的领导的，谢谢您送我回来，衣服我会洗干净再给您的，要干洗我懂得。”退过一步，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向小区里走去。　　　　初次见面？陈子沐看着在寒风中有些摇晃的身影，升起车窗，发动车子。怎么她就认定了我们是初次见面呢？你是第一次见我，我可不是第一次见你呢。不过无妨，一个也不怎么见面的小姑娘罢了。　　　　北方冬天的风很强劲，沿海城市的风要更猛一些，行道树被吹的摇摇摆摆，枝干似乎一整个冬天都没有直起来过，一弯月亮嵌在夜空中散发出明亮皎洁的光辉，云北风吹得四散，因为月光的穿透，在天空中投出有些魔幻的轮廓，有种很晴朗、很干净的感觉，看样子明天会是个晴天。　　　　安锦煦刚走到自己住的那一排，远远地看见楼下那个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棕色的卷曲长发在风中飞舞，过膝的长款黑色羽绒服下露出一截湖蓝色的珊瑚绒睡裤，脚上踩着灰色的棉拖，两边的深色让这截明亮的蓝色睡裤很打眼。顾青梧面色很白，看起来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绵绵——”顾青梧兴奋地冲安锦煦挥挥手，后者应了一声急切的跑了起来。“绵绵”是顾青梧给她起的小名，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可能是登记的老师写字太过猖狂，“安锦煦”三个字就像“安绵照”一样。“安眠药”？？后来顾青梧就开始叫安锦煦“绵绵”了。安锦煦穿着陈子沐的大衣，收上还拎着两包东西，跑起来不是很灵活，顾青梧都担心下一秒她就要摔了，“哎呀你慢点啦，等下把鸡蛋cei了你重新买啊！”　　　　“不会啦！”安锦煦把一个袋子交给顾青梧，然后一只手拎着袋子的提手，另一只手托在鸡蛋下面，两个人向楼里走去。　　　　“这衣服谁的啊？”顾青梧从上到下扫视着安锦煦，中长款的男士毛呢大衣。　　　　“陈子沐的。”　　　　顾青梧听到“陈子沐”三个字都要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这里的惊绝对没有歪歪自己闺蜜和主管的含义，只是居然这么快两个人就正面过招过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难道就是下班之后这段时间里？　　　　安锦煦一边上楼一边把下班之后的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给顾青梧讲了一遍，当然也包括自己被调到监察组以及陈子沐送她回来并把衣服借给她这些事情，流水账一样。她们住的小区大概建成于2010年到2013年左右，一梯四户的小高层，乘地铁到城市中心大概需要1个小时，天气好的话站在顶楼的天台可以看见远远的海面，以及来来往往、驶进驶出的船只，天气暖和的时候开开窗子还能听到轮船汽笛的声音。在这个二线港口城市工作生活，和家里一样有一种现世安稳的感觉，唯一的差别就是家人不在身边　　　　这是一户两室一厅的公寓，图纸上看起来是那种很狭长的样子，两间卧室都在南面，客厅里没有电视，长方形的原木矮桌，吃饭工作娱乐都是这张桌子，地上是墨蓝色橡胶垫子，“地毯实在是太难打理了”当初顾青梧如是说。客厅的落地窗是在东面，早上太阳升起之时，盘坐在矮桌前一边听新闻一边用餐，“真是现世安稳呐！”安锦煦叼着吸管，把酸奶罐子抽的呼呼作响，一脸满足的看着窗外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