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向来不饶人的安锦煦战士此刻怎能放过如此良机?陈子沐是哪儿来的大爷怎么这么自恋,今天就算是被揍一顿也不能放弃这个怼回去的好时机! 安锦煦微微一笑,满眼都写着得意,当然陈子沐并没有注意到小绵羊露出了狐狸尾巴,还伸出了尖利的毛绒绒的小爪子,就准备着时机对了杀他个措手不及。 “我想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这句话是在奉承,”安锦煦挑着眉毛,可能内心的得意根本都无法掩饰了,想一想要怼他一顿就爽的不得了,而且不是在公司,现在也不是上下级,更是可以肆无忌惮。 陆衍之听见这句话大概是意识到了事情的走向开始有趣了起来,一下来了精神,但是碍于身边陈子沐的面子,还是很低调的调整了一下状态,慢慢的、似乎很正常的,从那个倚着手臂的懒散状态坐直了身子,耳朵也开始立了起来,目光炯炯有神,犹如一匹等待捕食的狼。 “陆衍之这么阳光帅气、幽默有趣,”尽管身后的二人基本上看不清她的身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安锦煦还是忽闪忽闪的翻着眼睛,随着抑扬顿挫的语调时而转头、时而皱眉,甚是活泼灵动,神色却还是一本正经,颇有幼儿园小朋友讲故事的可爱模样。 “就算是和事业有成的陈主管您相提并论也是毫不逊色的,所以呢,”安锦煦微微拧了下脖子,很用力的咬了咬最后的三个字,更是把“呢”字提高了好几个音调,“我绝对是没有贬低陆衍之的意味,更是不存在奉承您的意图。” “哦?”陈子沐听她说的头头是道,眼睛一眯,眉尾一勾,一个升调似乎是在表达疑惑,不过按照他对这头小狐狸的了解,应该是要放大招了,至少是具有一定杀伤性的言语。 “相反呢,”安锦煦不急不缓,愣是把这三个字也说出了抑扬顿挫的感觉。听到这三个字,陆衍之感觉自己头脑中的红色警示灯开始“嘀嘀嘀”的响了起来,这是要转折了啊,后面无疑是得狠狠地踩一踩陈子沐老先生啊,搞不好还会夸夸我啊。 “我这是在夸陆衍之是个有朝气、有活力的人,一点都不像是个已经三十岁了的人……”安锦煦把这句话说的格外的慢,更是把形容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恐怕后面的老年人或是耳背或是理解力差听不清楚。 “诶那个——”陆衍之忽然坐不住了,这丫头看样子绝对是还有下一句啊:陈子沐你就是太老了,暮气沉沉的,一点儿活力都没有。这话要是出来,那和核弹的威力也差不多了,这哪个正当年的男人愿意被人说满是夕阳迟暮之感啊。 “啊?”被硬生生打断的某人一愣,差点没看见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灯,好在反应不算慢,勉强停在了停车线后方。 “什么时候到啊?我已经是又困又饿的了。”陆衍之拖着腔调抱怨,可怜巴巴的盯着后视镜使劲儿眨眼睛,也不管安锦煦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马上了,转过去就是宜家了,五分钟。”陈子沐稍微伸了伸有些发麻的腿,纵是SUV后座的空间稍微大一点也奈何不了这种大长腿,多少年没体会过坐别人开的车的感受了。 “哦是的。”安锦煦应了一声,开始左转。被陆衍之这么一打岔,完全不记得之前的思路了,也就没什么兴致去“书接上文”了。见她不再接着说了,陆衍之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似乎伤员·陈,并没有翻篇的打算?什么情况? “性格受到多方面的影响,基因、父母教养方式以及环境,都会造成芸芸众生各具特色的性格,”陈老师小课堂开课了,“气质类型基本上在婴儿期就显露出来了,什么困难型、容易型、一般型,很明显我和陆衍之从小的气质类型就不一样。” 陈老师无奈的撇撇嘴,又接着说:“都说peer pressure在性格形成中作用很大,不过这么多年似乎也没出现什么取长补短的情况发生,气质果然还是很稳定的。”最后意味深长而又十分嫌弃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兄弟。 确认过的眼神,你就是我嫌弃的人。 安锦煦被这一通话说得目瞪口呆,一是没想到他会解释这么多,二是惊于他没有任何脾气。陆衍之听得都要哭了:哥你到底是有多想念你的老本行啊,逮着个机会就想上一堂“心理学知识小科普”。 啊没错,陈子沐是心理学出身的,虽然毕业后当了几年英语老师,不过最后稳居人力资源管理的高位,也算是没白仔仔细细地学了六七年自己的专业,也可谓是一条路走到黑了,这份工作也算是专业对口了,不是很惨,起码没去天桥底下算命嘛。 “陈主管,”小狐狸缩着脖子瑟瑟发抖,老老实实的把锋利的指甲藏进爪子里,不敢露出一点儿痕迹,听到陆衍之说陈子沐是学心理学出身的简直要把膝盖送出去了,俨然一副见了老虎的怂包模样。 “嗯?”声音没有压得很低,说明没生气,而且状态很正常。 “你、你、你……是学心理学的啊?” “是啊。”陈子沐很轻快的答到。 “那……”安锦煦期待地舔了舔嘴唇,“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衍之在后座上发出了杠铃一般的狂笑,以拔山倒树之势席卷了车内的每个角落,甚至还穿过打开的一指车窗缝隙飘到了马路上,路边做清洁的环卫阿姨都为之一震:哪里来的妖孽! 离开学校这么多年,很少有人还会去在意他心理学的出身背景,人力资源部来自心理学专业的员工也有不少,有需要专业知识的地方也几乎轮不到高管动手,“你是心理学的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这个问题更是鲜有人问了。 没想到今天又被问了……这也是为什么陆衍之会笑得这么惊天动地:实在是好多年没有人问过他了,大家在意的都是他多金颜高的高级主管,没人去在乎他以前是学什么的。而且,在他印象里,自己的这位兄弟也是好久没和这么有趣的年轻人有过非工作性质的接触了。 夜店?酒吧?别扯了,这么大把岁数谁没事儿和你唠这些有的没的。隔三差五聚一聚也是脱了单的、结了婚的和单身的凑在一起侃大山喝个酒罢了,就算有年轻貌美的妹子也唠不到这些。 “到了,”陈子沐觉得腿麻心累,很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过还是谢谢她没问自己会不会算命。商业街那些充满文艺气息的小巷子经常会出现塔罗牌算命的店,然后门上介绍店主是什么心理学专业毕业或者心理咨询师二级三级的,真心是无话可说。 车停到饭店门外的停车位,安锦煦熄了火先下了车拉开陈子沐一侧的后座车门,只见陈子沐先把没伤的腿伸了下来作为支撑点,然后在陆衍之的搀扶下挪出另一条腿。 三个人挑了个二楼角落的座位,远离来来往往的过道,地方比较安静也宽敞一些。介于陈子沐现在的状况,点的菜也都是很清淡的口味,好在三人也都是北方人,不是很喜好川菜湘菜的火辣辣。 陆衍之是本来晚上玩的晚,根本就没休息好,前一天晚饭没怎么吃,早饭更是没来得及吃,就在陈子沐家喝了罐可乐,终于能吃饭了就完全不想再跟两个人胡扯了。 多吃饭,少说话。 另两个人呢,一个起早送机,一个起早做饭,折腾了一上午,也是很疲惫了。更何况还有个本身就状态不佳的伤员呢。 和上司以及上司的朋友一起吃饭还真是一次很特别的经历呢,以前没有过,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安锦煦不是一个喜欢随便和人约饭的人,民以食为天,吃饭这件事这么重要,怎么能随便和别人一起吃。 今天这不是没得选嘛。安锦煦叹了口气,内心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抚慰一下不能和青梧一起进餐的受伤心灵。这声微乎其微的叹息还是被陈子沐听见了,抬眼看到小狐狸低垂着眉眼,虽然没有噘着嘴把不高兴写在脸上,但是神情完全不是之前在办公室吃饭时的样子,一个饿了的人见到吃的,就算不是兴高采烈,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这个汤不错你要不要来点?”陈子沐舀了一勺汤准备盛进碗里,看了看整张脸都埋在头发里的安锦煦。情绪这么低落,看得他吃不下去饭。 “我……”安锦煦闻声抬起头,看了看陈子沐,又看了看眼下堆着米饭的碗,有些犹豫,咬了咬嘴唇,“先,不要了吧。” 陈子沐没有说话,只是盛好了一碗汤直接把碗递到了安锦煦跟前,然后招手叫服务生再拿副餐具过来,最后那一声温和的“谢谢”,竟让安锦煦晃了神。 这是……当草原狼瘸了一条腿就变成家养的金毛了?还是别做这个梦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被狼反咬一口,那就真的很不值得了。 “谢谢啊。”安锦煦端着汤碗,朝陈子沐勾了勾嘴角,这也算是个不成微笑的微笑吧。 “你好像,不喜欢这家的菜啊。”陈子沐又舀了碗汤,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没有啊,”没有不喜欢这家的菜,只是不喜欢一起吃饭的人而已。可是这话又不能说出来。跟不熟的人吃饭还真是麻烦,“就是有点累没什么胃口。”明明是饿死了,饿的都没精神。 是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陈子沐今天除了和陆衍之闹了闹脾气之外,简直好脾气到爆啊,对自己也是很宽容啊,真的是变家养大金毛了?一遍又一遍的打着腹稿,又喝了口汤把吃的饭菜压一压,有些干干巴巴、战战兢兢的开了口:“陈主管,你真的,不用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