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婉这个正主来了,众位夫人们不好再讲人家的闲话,彼此重新落座,河阳侯夫人执起酒杯,对着她说道:“我们正说到前些日子的科考,听说这回东郡侯也下场了,先预祝侯爷金榜题名。” 莫婉笑着回道:“借夫人吉言。” 她回敬河阳侯夫人一杯,又给其他夫人们也敬了一杯酒,在场有几位夫人和莫婉不太熟悉,此时见她不卑不亢,有礼有节,果真跟传闻里一样,是个聪明能干的孩子。 上次一别,这还是崔世君头一回再遇到莫婉,她二人心照不宣,相见后别的话都不说,只聊了些家长里短的闲事,崔世君看她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裙,头上戴得簪环也都是新打的样式,便道:“姑娘一向是个忙人,今日倒有空闲出来游玩。” 莫婉笑道:“一年就这么几日的好春光,屋里的丫头们前两日一直撺掇着要我出门看桃花,因此空出这一日,带着家人来赏春,哪知这么巧,竟也遇到你们。” 前些时科考结束,如今就等着放榜,莫婉虽说盼望弟弟中榜,不过这科举之事,尽人事听天命即可,这些时日天气好,各府的女眷们都出城踏青,莫婉也便带了一众的丫鬟婆子来看花。 说了几句闲话,旁边有个夫人看着莫婉,她问道:“莫姑娘,东郡侯今年有十五六岁了吧,不知想找个什么样子的意中人?” 近来莫婉心头第一要紧的事,就是给弟弟找个媳妇儿,她微微一笑,看着那夫人说道:“我正为这事发愁,各位夫人们要是有好人选,可千万不要藏私。” 俗话说长姐如母,先前均哥儿总说要学业为重,那时她想着他还年少,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也是正理,而今他都这么大了,眼看跟他同岁的世家公子都已开始说亲,莫婉看在眼里,也不禁开始留意起身边的好姑娘,此次无论他考不考得中,莫婉都要给他说一门亲事。 河阳侯夫人笑道:“你不用急,东郡侯年少有为,等他高中,只怕你府上的门槛都要被崔姑姑踏平。” 她的话逗得众人笑了起来,被点到名的崔世君不慌不忙的抬起头,她说道:“那再好不过,到时还请夫人们多多照顾我的生意。” 河阳侯夫人指着她,笑骂:“你瞧瞧你,一双眼睛都钻到钱眼儿里去了。” 崔世君给河阳侯夫人斟了一杯酒,嘴里说道:“夫人,我这双眼睛不光认得钱,看人也是极准的,诸位夫人有嫁女娶媳的差事,尽管交给我,必定是错不了的。” 众人越发捧腹大笑,就连莫婉也笑了,就在她们说笑之时,只见一连几乘马车驶了过来,河阳侯夫人奇道:“这又是哪家,怎么都挑着今日出城?” 崔世君细细辨认一番,她道:“这马车我看着像是寿安侯府上的。” 河阳侯夫人听说是寿安侯府,撇了撇嘴,没有吭声。 马车驶过来后,没有再往前行,就停在她们不远处,随后,车帘被打起,坐在车里的妇人果然就是寿安侯夫人。 寿安侯夫人探头看到河阳侯夫人她们在此玩乐,扶着婆子的手下车,她还没走近,已经扬声说道:“真是巧了,你们都在这里呢。” 今日赏花的局,是河阳侯夫人凑起来的,她看了寿安侯夫人一眼,淡淡的回着:“可不是巧了么,难得碰见你呢。” 河阳侯夫人和寿安侯夫人向来有些不对盘,来的几个夫人们都心知肚明,是以谁也没有接话,寿安侯夫人的目光又落在崔世君和莫婉身上,她扬了一下眉梢,说道:“莫姑娘和崔姑姑也在?” 近来,京中流传崔世君要给莫婉和宁国侯做媒,因此这会儿看到她二人,寿安侯夫人自以为前些日子的传言猜对了,还不等她俩回话,寿安侯夫人莫名笑了几声,又道:“最近崔姑姑和莫姑娘倒是走得近。” 别人都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崔世君自是也听出来了,她装作不知,笑着说道:“侯夫人说笑了,这全是夫人和姑娘们抬举,出城赏花也不忘叫上我。” 莫婉和寿安侯夫人见得不多,不过侯夫人的名声她还是听说过的,因她家出了一位德嫔娘娘,故此寿安侯府的人,个个自视甚高,但凡比她府上差一等的人家,寿安侯夫人轻易不会主动搭理。 莫婉最怕跟她这样的世家夫人打交道,她也当作听不懂寿安侯夫人话里的意思,虚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寿安侯夫人闹了个没趣,嘴里轻轻哼了一声,转头望着河阳侯夫人,说道:“我们来迟了,没占到赏花的好地方,你们这里还算宽敞,不如大家聚在一起,人多还热闹一些。” 她这话都说出口了,河阳侯夫人只得回道:“要是不嫌挤,你们就来吧。” 寿安侯夫人笑着谢她邀请,招呼着仆妇们把东西从车上搬下来,她府里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丫头婆子们重新铺了毯子,果品点心也满满摆了一地,崔世君粗略一看,不算各个府里带来的下人,光是大大小小的主子们就有二三十人。 人多口杂,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说笑声,饶是崔世君好耐心,也禁不住一阵头疼,就在这时,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崔世君回头一看,是莫婉。 想必莫婉跟她一样,想找个人少的地方躲清闲,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们到前面去走一走。” 崔世君点头,她随着莫婉悄悄离开,两人只带了贴身服侍的丫鬟,沿着桃花林往前走,待到离人群远了,莫婉舒了一口气,抱怨道:“花没赏到,净看人去了。” 崔世君抿唇一笑,说道:“你若嫌闹腾,前面有个草亭,我叫阿杏去拿茶,咱们一边吃茶一边赏花,岂不清静。” 莫婉拍手赞道:“这主意好。” 她们打发丫鬟去取茶和点心,而后两人漫步桃林,春光温暖,又远离众人,崔世君望着莫婉,问道:“这回见到你,我看你脸上恍惚带着愁色,莫非还在为宁国侯求亲之事烦恼?” 崔世君心细如发,早就发觉莫婉虽和她们一同游玩,兴致却并不高,这才避开旁人,私下出声询问。 莫婉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是因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原来,自从科考过后,莫少均成日闷闷不乐,莫婉疑心他是考场失利,这倒也罢,毕竟他是头一回下场,没考好下回再用功便是,近些日子,莫少均每日早出晚归,莫婉想着他心里不痛快,随他在外头散心,谁知他却越发不像话,前几日,不知哪个狐朋狗友,勾着他到烟花柳巷喝花酒,莫婉得知后,险些气个半死,当即拿住他的小厮,打的打罚的罚,就连莫少均这个堂堂的东郡侯,也被莫婉揪到祖宗灵位前跪了一夜。 崔世君听了她的烦恼,笑道:“侯爷心里不自在,寻些乐子也实属正常,姑娘好生教导,切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莫婉摇着头,她道:“我知道,爷们儿大了,自然跟小时候不同,可你说那地方腌臜不腌臜?亏他也敢做这种下流事。” 说到气处,莫婉一双柳眉倒竖,崔世君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了她两句,莫婉又道:“今日出门,他也跟着来了,刚一到地方,就带着小厮不见人影,如今他这心是越来越野了。” 崔世君比莫婉大几岁,她又时常在外走动,见得自然也多,城里这些世家公子们在外面喝花酒,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便是莫少均,他的心思她也多少能猜出几分,她笑着说道:“侯爷大了,外头有他自己的应酬,说句不恰当的话,姑娘把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东郡侯府还要他这个侯爷做什么呢。” 崔世君说的话叫莫婉一楞,她微微皱着眉,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的说道:“姑姑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莫婉脸上的嗔色渐渐消去,她握着崔世君的手,说道:“好姑姑,我这弟弟的亲事,你可千万要帮忙。” “放心,包在我身上。”崔世君打着包票,东郡侯年少有为,想结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并非难事,不过眼前的莫婉却不能再耽误下去,她道:“姑娘呢?那日我说要姑娘好好想一想,如今你心里可拿定了主意?” 莫婉怔了一下,她眼皮半垂,沉默不语。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草亭,崔世君见她不作声,也不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不到片刻,阿杏等人拿来茶和点头,崔世君使了一个眼色,阿杏拉着莫婉的丫鬟到不远处去摘花,亭子里只剩崔世君和莫婉二人。 崔世君给莫婉倒了一杯茶,她道:“莫姑娘,恕我多嘴,你为莫家误了青春,甚至甘愿终生不嫁,这对东郡侯何尝不是一种负担呢?” 莫婉张了张嘴,她正要说话,崔世君按住的她手,说道:“姑娘,你请听我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