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后，又那么几秒钟，我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的，完全消化不了刚才Ray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带我去见Lucifer？真的要带我去见他？　　我突然犹豫了，我是真的那么迫切渴望要见到他么？还是因为自己无缘无故被耍了而感到不甘心？　　我是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投入那么多的感情竟然是骗局，一个莫名的报复。我想象不出他会对我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我要一个解释，不是由任何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也不是我由自己的记忆理所当然的拼凑出来的。我要他，岳霄凌，亲自告诉我。赶走心底所有的怯弱，我坐在出口的角落等待着从杉市赶来的Ray。　　　　Ray从走出出口的时候，已经是凌晨５点，他阴沉着脸，在看见我的时候，脱了外套甩在了我的头上。　　“你干什么？！”我扯下外套瞪着他　　他率先朝前走着，冷冷的说，“看你一副鬼样子，脸青唇紫的，不要出去吓人。”　　我瞥了一眼玻璃中反射出的自己，由于已经进入了秋季，日晚温差极大，加上机场还开着冷气，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汗衫，现在差不多已经冻得手脚都僵硬了。　　　　我留恋了一会儿怀里外套的温度，扔给他，“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注意不吓出人命的！”　　如果不是因为不想让哥知道，不想让他担心，我根本就不会打电话向Ｒａｙ求帮忙。在教堂以后，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很讨厌Ｒａｙ，心里一直存在着一种想法，那日若不是Ｒａｙ挑头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也许Ｌｕｃｉｆｅｒ就不会那么绝然。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宋怡雯，你想太多了，把Ｌｕｃｉｆｅｒ想太好了，不能小看男人的报复心。　　　　“到这头上了你还要跟我倔？”他猛然转身。　　　　我想着心事，就那么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恍惚抬头，“什么？”　　　　他推开我几步，如此近的距离我才发现两人的身高差异，我几乎是抬头看着他，他则居高临下的睨着我，“既然要见Ｌｕｃｉｆｅｒ，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要听我的。把外套穿上。”　　　　这一次，他把外套罩在了我的肩上，暖意刹那间笼罩了我，让我有些不太适应的挪动了几下，才缓缓吐出口气，有些木然的说，“我还不知道我要见他做什么。”　　　　“你会知道的，”他招了一辆出租车，开了车门让我坐进去，然后报了一个地址。　　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司机一路开，经过菜场，经过点心店，经过公园，我放松得靠在椅背上，在夹杂着音乐声，叫卖声，以及卡车隆隆的引擎声的香港早晨里，终于困倦的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陷在柔软的床铺中，仿佛睡了很久，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再看了看手表，5点，却分不清是早上还是晚上。隔着一扇门，传来Ray的声音。　　“香港这边情况如何？”　　“很好，谢大哥关心。”另一个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恭敬。　　“既然这里由Ｌｕｃｉｆｅｒ接手了，以后就别叫我大哥了。他在这边还好吧？”　　听见那个名字，我心里一颤，推开了房门，两人同时向我望来。　　“醒了？”Ray坐在沙发上淡淡地说　　我走过去，看着那个弯着腰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问道，“Ｌｕｃｉｆｅｒ在哪里？”　　“这……”那人看向Ray。　　“先别急，”他站起来优雅的伸了个懒腰，“洗个澡吃点东西去。”　　“直接带我去见他。”我站在那里，紧盯着他。　　他侧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听不懂是不是？我说什么了？要见他，就得听我的。”　　　　我抿嘴，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向浴室。　　现在这个在我面前的明旭磊，和从前我记忆中的明旭磊，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我说不出他有了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的让人捉摸不透，让人讨厌，只是似乎更显露出了一些霸气和疏离。　　记得迷路那次在马路上遇见他的时候，他很亲密的跑过来拍我的头，在Lucifer生日那天，很熟练的替我弄礼服，化妆。那个每次见面都和我斗嘴拍我头的Ray，应该才是我熟悉的。眼前这个，太过神秘，太难揣测。　　似乎好像每个人都有他的第二面，全都展露在了我的面前。就连哥，似乎也开始表现出让我困惑的第二面。　　比从前更爱我，更关心我，更约束我，还有那让我陌生的炙热目光。　　从“夜之魅”回来替我做早饭，去“夜之魅”之前陪我吃晚饭。周末不上班，在家陪我看电视，陪我逛街，甚至当我在房间里写作业的时候，他都陪着我，越来越频繁的可以感受到哥那种不寻常的目光，让我觉得心惊肉跳。　　我不能，也不再会喜欢上哥。不知道哥到底是怎么想的，是要补偿他曾经对我的冷漠吗？我不想再回到那段徘徊在道德边缘的情感中去，我想要做个正常的人，就算现在的心情再糟，觉得自己还要活几十年的人生一片漆黑，我仍旧努力的寻找一切可以作为我生活目标的东西，让自己感觉到是为了奋斗而活着。　　　　只是为什么，我还是会来找他？也许只是想要看看他过得如何？看他是否过的像我一样日夜难熬，还是不痛不痒的过着歌舞升平的生活？　　　　冰冷的水柱浇熄皮肤的火热，却比不上内心的寒冷。我想，我是需要一个彻底让自己死心的理由。　　　　烟熏装很好的遮掩了深色的黑眼圈配上贴上的又长又浓的假睫毛，夸张的腮红，冷然的银色唇膏，大胆暴露的黑色服饰，火红的首饰。　　“这是要去哪里？”我端坐在镜子前，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大胆妖媚女人。　　他收起最后一支唇笔，看了看时间，凌晨1点，“派对时间到了。”　　“你把我弄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的要做什么？”看上去好假的冷艳妆容　　“这不是很好么，谁都认不出你，包括Lucifer。”他一把拉起我，很自然的单手揽在我腰间，俯首在我耳边低语，“好好看看他吧。”　　　　Pub的音乐嘈杂的让我头晕想吐，忽明忽暗的灯光加上在舞池上不停绕着钢管扭动的女人让一切在我的眼里都变得晕眩走样。　　“什么时候可以走？”我忍不住问坐在我身边慢条斯理品酒的男人。　　他翻腕，瞥了一眼，说，“这不就来了么。”　　　　拥挤的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来，为首的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左眼下一道疤，使得整张脸都上看去非常的狰狞。　　Ｒａｙ拉着我站了起来。　　面带刀疤的男人露了一个笑容，“好久不见。”附上一个拥抱。　　“这位是我的舞伴。”　　我勉强扯了一个笑容，“你好。”　　“Ray是我的好兄弟，既然他带你来了，你就不要拘束，好好玩。”大概是因为Ray的关系，那人对我的态度也比较友善。　　　　“Lucifer呢？”Ray看似随意的问　　“在后面教训几个人，马上就来了。我看不出有什么可以让我教他的，够狠，够有手腕，才来了三个月弟兄们就都服他了，除了经验少了一点之外，我觉得他能够接手暗，老爷子太过担心了。”　　　　感觉到Ｒａｙ看了我一眼，才说到“人是会变的。”　　　　“谁变了？”另一道声音加入，“老爷子派你来监视我？妈的，监视我的人还不够多么？”我浑身一震。　　三个月不见，他留了长发，耳朵上多了很多的耳洞，脖子上戴了一条银色的粗链子，双手的十个手指头上戴了乱七八糟的戒指，黑色衬衫敞开，露出的古铜色肌肤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红色。　　　　“这又是你的新娃娃？”　　　　他看向了我，我慌乱的对上他的视线，只一秒，他便移开了。　　心里说不出的失望，他看我的眼神，竟然是如此的陌生疏离。分开三个月后，变化最大的是那双眼睛。那双雾眸，曾经是温和的，现在当所有的雾气全都散尽的时候，竟然变得如此的凌厉。仿佛只需一眼，便能看进你的心里去。就那双眼睛，使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让他成为一头沉睡中的豹，随时都会爆发出力量，致人于死地。　　　　“啧啧啧，怎么了？像个木偶似的傻傻坐着？”Ｒａｙ凑向我，玩笑般的逗弄着我的脸颊，“宝贝，笑笑啊？我可没有闲功夫来监视你，不过顺道带个朋友来看你而已。”　　　　我直直的盯着离我一臂远的Ｌｕｃｉｆｅｒ。他斜倚在沙发上，散漫的翘着腿，两指尖夹着烟，熟练的吞云吐雾。仿佛是感应到了我的视线，他又看向我，然后朝我魅惑的一笑，轻轻勾了勾手指头。　　我鬼使神差的走过去，还没等我坐下，他突然拉了我一把，我狼狈的撞进他的怀里，闻到了他衣服上的淡淡血腥味。　　耳边送进他温暖的呼吸，“你喜欢我。”带着肯定，没有一丝的疑问。　　“那又怎样？”我开口　　他笑，“那跟我好了。”　　没有想象中的疑惑表情，原本还担心他会认出我的声音，现在发现是我多虑了，他完全没有认出我。　　　　“你有没有爱过人？”　　仿佛我说了什么天大的笑容，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头搁在我的肩上，笑出了眼泪，“爱？”他嗤笑，“爱算什么？跟我谈爱不如跟我□□实际一点。”　　他招了招手，不远处的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立刻迎了上来。　　他不客气地勾勒着她们的曲线，色情的抚摸着她们，当着我的面和别人温存，用调笑口吻问她们，“今晚要不要跟我……”声音低了下去，换来娇笑。　　　　我漠然地站了起来，走到Ｒａｙ的面前，平直的问，“我们可以走了吧？我累了。”　　再也没有多余的眼泪可以用来浪费，我坐上回程的飞机，心满意足地回到杉市，一切都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