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城县令宋三丰,一个面色白皙、胡须稀疏的中年人,高坐大堂之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谁是被告?谁是原告?”
白文远立即站了出来。
“县令大人,我……我是玉福楼的少东家白文远,我是原告。”
“我要状告孔家饮子铺的孔家父子,昨夜他们父子二人将我按入茅坑,差点儿溺死,而今日我去找其理论,他们仗着有武艺,将我的家仆打倒一片,若洪班头再来迟一会儿,恐怕我也被他们打成重伤了……”
白文远一脸委屈,仿佛受到凌辱了一般。
而当宋三丰听到“玉福楼”和“孔家饮子铺”这两个字眼后,不由得变得精神起来,眼睛也睁大了。
这两家都是能够为历城提供大量商税的主儿。
当然,玉福楼的实力更雄厚一些。
宋三丰看向孔家父子,问道:“你们可有说辞?”
孔方当即站了出来。
父子二人分工明确,一人擅长动手和动脚,一人擅长动脑和动嘴。
孔方微微拱手。
“县令大人,白文远完全在胡说八道!”
“我们父子昨晚一直在家,并未外出,他称我二人将其按入茅坑,他若拿出证据,我们便认;若拿不出,那便是诬告!”
“此外,今早是他带着十余名家仆要砸我家的铺子,我爹无奈才出手与其相抗,芙蓉巷内的围观者们都可作证。”
“白文远,你可有证据证明孔家父子将你按入茅坑?”宋三丰捋了捋袖子问道。
白文远顿时语塞。
宋三丰又问道:“那……往日里你们可有什么过节?”
白文远再次语塞。
宋三丰顿时明白了,朝着下方说道:“洪班头,你速速去传三名围观者,本官要听一听孔家父子所言是否为实!”
很快,围观者便带来了。
足足有十几个,都是芙蓉巷的商贩。
因孔家饮子铺生意火爆给芙蓉巷带来了人气,他们的生意也好了许多,故而一听要为孔家父子作证,大家都跑来了。
宋三丰听完证词后,干咳一声。
“本官已经全明白了!现在,本官判定:孔家父子与白文远乃是互相斗殴,皆有过错,念无人重伤,根据我大宋律法,各判处臀杖三十,若不想挨杖,交纳十贯钱可免,退堂!”
“啪!”
惊堂木一拍,宋三丰便离开了。
孔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来之前便预料到是这个结果。
宋三丰虽为历城知县,但这里毕竟是齐州治所,知州衙门就在城东。
他这个知县,是大事管不了,小事不想管。
他一心想着升迁,离开历城县。
大宋对官员升迁的要求虽然有很多,比如年限、农桑、狱讼、劝课、赈灾、修桥修路之类的。
但这些各县县令做的都差不多。
真正拉开差距,能够展现为官成果的,乃是赋税。
哪个县交纳的赋税多,哪个县令便有本事,便更易升迁。
宋三丰为增加县里的赋税,便设定出一条隐形规定:凡是触犯大宋法令者,只要不是犯下类似烧杀抢掠的大罪,都能以钱减罪和免罪。
这并不是他的首创。
很多底层官员都会用这样的办法,提高赋税。
他们并不惧怕官声不好。
待转职时,花上一贯钱便能做上一把万民伞,再请上十几个百姓群演给自己送鸡送鸭送鸡蛋。
百姓父母官的名声就能传播很远了。
官场里,真即是假,假即是真。
随即。
孔家父子交纳过十贯钱,便离开了。
而白文远交完罚金后则是来到洪班头的面前,又孝敬了三贯钱。
“洪班头,这次可是我吃亏了,若不整治孔家父子一番,我咽不下这口气!”白文远愤愤地说道。
往昔都是他占便宜,即使被对方告了,知县大人也都是和稀泥,以罚了之。
但这一次,他却吃亏了。
洪班头想了想,说道:“知县大人最近正忙于奔走进取呢,可能明年就升迁了,他可见不得历城发生什么恶性斗殴事件。你太莽撞了,有些坏可以使,但不能明目张胆,不能让人抓住把柄,明白吗?”
“明白了!”白文远露出一抹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