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五日。
京东路提点刑狱司兼青州通判荣奎带着一众刑狱司人马,来到齐州城州衙。
荣奎望了一眼前来迎接的李载,丝毫不掩盖对其的不满。
他没有理会李载的拱手之礼,直接坐在前厅的座位上。
对此,李载只是微微一笑。
一旁的白主薄看向李载道:“李知州,你可收到刑狱司关于潘娘子受辱案的的提人文书?”
“已收到。”
“那麻烦州衙将嫌疑罪犯、证人、以及相关罪证卷宗都转交给我吧,此案接下来将交由刑狱司复审。”
李载微微皱眉。
“此案涉及到荣通判的亲眷,而荣通判亲自来提人,恐怕不是很符合规矩吧!”
听到此话,荣奎站起身来。
“此案,本官自会避嫌,全权交给刑狱司其他人复核,本官来此,只是想看一看李知州到底是姓李还是姓孔?本官担心,李知州为了区区一名商人,将朝廷法令忘却了!”
此话夹枪带棒,甚是难听。
李载并不怕得罪荣奎,也没有接荣奎质问的话语。
他继续说道:“下官认为,此案由刑狱司现在复核有所不妥,最好还是等到富安抚使归来后,由他来定夺!”
“砰!”
荣奎一脚将面前的一张椅子踢开,冷声道:“放肆!本官任京东路提点刑狱司,全权负责京东路司法,并有监察之权。富安抚使主管军事与民政,此事何时轮到他做主,你若是认为本官不公,大可上奏弹劾,今日,本官必须要带走所有涉案人员与相关卷宗!”
“下官不敢,下官这就去准备!”李载略微拱手,便退下了。
荣奎当下的行事,确实是依据大宋法令而为,李载若再反抗,倒是会先让对方抓到他的把柄。
约半个时辰后。
荣吉、钱忠、薛大方、洪勒和六名黑衣贼人都被押上囚车,证人孙掌柜、受害人潘娘子和相关物证也被带上另外一辆马车。
白主薄检查一番后,朝着荣奎耳语了几句。
荣奎甚是满意。
所有的证据都齐全了,案宗还是画押的原件。
接下来的事情,他便可以完全掌控。
是黑是白,全凭他说了算。
他走出州衙大门,回头看向后面的李载,丢下一句话。
“李知州,莫只幻想着齐州升府,想一想你自己的前途。官场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你能够提高商税,朝廷便能为你升官的!”
说罢,荣奎等人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荣奎等一行车队刚走出州衙不到五百米,便停下了。
因为被一群百姓围住了。
一大群百姓,东西南北,里里外外,人数非常多。
百姓们各个面色阴沉,攥着拳头,将荣奎等人的车队堵在大街上。
白主薄从马车走下来,高声道:“你们竟然敢拦官车,这是要造反吗?”
他张嘴就给齐州城百姓扣了一个造反的大帽子。
“造你大爷的反,你才造反呢,你全家都造反!”一位须发全白,拄着拐杖的大爷张口就骂了起来。
站在后面的孔方差点没有笑出声来。
对待这种恶势力,就不能讲道理。
骂就完了!
荣奎听到骂声,忍不住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其面色阴沉,看向四周。
“诸位父老乡亲,本官乃是京东路提点刑狱司兼青州通判荣奎,此案件依据我大宋法令,必须要交由刑狱司提审,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荣通判,那荣吉是你侄子吧!让你去审,那你不会包庇他吗?这对潘娘子不公平!”有百姓大喊道。
荣奎面不改色,道:“诸位,请听我说,此案本官自会避嫌,交由刑狱司其他官员审理,审完后自会宣布案情,给大家一个交待,这些人若有罪,我绝不偏袒包庇,但若是被人冤枉,本官也不会让他们忍受不白之冤,麻烦大家让一让!”
“不让,我们要求刑狱司在齐州城公开审理此案!”
“对,公开在齐州城审理此案,不能将人带走!”
“不能带走,带走便不公平了!”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喊道。
荣奎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你们这群刁民,真是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阻碍官府办公,速速退后,不然本官给你们好看。”
随即。
荣奎看向一旁的一名护卫,道:“快去喊齐州知州,让他过来看看他治下的百姓都是什么素质!”
“不公平!不公平!我们要求在齐州城公开审理此案!我们要求在齐州城公开审理此案!”百姓们高举着手,扯着喉咙喊道。
这些百姓,自然是孔方找来的。
目的就是阻拦荣奎将罪人罪证带走。
而孔方之所以没出面,乃是遵循李载的指示。
正所谓法不责众。
百姓闹起来没有事儿,但若带头人是孔方,那真定罪,孔方就要替所有人背锅了。
荣奎听着百姓们愤怒的声音,一脸无奈。
这里不是青州城,没有他的人,他只能训斥李载,让李载给他一个交待。
片刻后。
李载面带笑容地赶来了。
他了解完情况后,朝着荣奎一拱手,高声道:“下官以为,百姓们所言有理,民意不可违,荣通判若是信不过下官的审案能力,那我们就对此案进行公开审理,由百姓们监督,这不是挺好吗?”
“此外,民意汹汹,恐怕下官也没有能力阻拦!”
说罢,李载便撤到了一旁。
而百姓们便继续喊道:“公开审理!公开审理!公开审理!”
李载作为下官无法阻拦荣奎,但是齐州百姓却有这个资格和能力。
在齐州城公开审理,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过分。
荣奎面色阴沉,跳到马车车架上,高声道:“路刑狱司办案,岂能听你们的,速速让开,不然本官不客气了!”
听到此话,百姓们根本没有被他糊住,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不客气个看看!”有个年轻人高喊道,根本都不怕他。
“你们……你们……你们这群刁民是在造反,造反!”荣奎咆哮道。
百姓们依旧一动不动。
就堵在那里。
孔方早就交待好了,只堵路,能动嘴,但不能动手。
不然荣奎状告齐州城百姓殴打朝廷官员,意图造反,那就太麻烦了。
造反可比潘娘子案要严重多了!
“你们几个,速速去开出一条道来!”荣奎看向下面的数名属下。
他此次来齐州,仅仅带了十余名亲属。
这些亲随们刚朝前走两步,便见前方的百姓大踏步而来,足足走了两米。
杀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