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卿的意思,谁是大明天子,你就忠于谁,对吗?
朱祁钰说出口之后,就觉得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因为朱祁钰这是在问一个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
“于尚书还请老实回答阵一句,你觉得当初劝进朕,是一个错误吗?”
朱祁钰又问了一句。
“于礼法伦序、宗庙继承而言,太上皇血脉还在,自然是不该立陛下。”
于谦双目深窈,突然抬头挺胸。
“只是当时国事危如累卵,社稷动荡不安。”
“非长者,不能安大明天下。”
“就算让臣再选一次,就算臣因此被清算,臣还是会拥立陛下!”
于谦的眼中满是决绝之色。
拥立朱祁钰,于谦没有少被言官清流们骂,然而于谦不在意。
“朕回宫了。”
朱祁钰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也就不愿意在和于谦一起坐于夜色之中。
于谦连忙躬身称是。
然后一直送朱祁钰到兵部衙门外,方才叩头恭送皇帝远去。
茫茫夜色之中,朱祁钰一行人从承天门入宫。
提督御马监的大太监成敬得了消息,早早带着数十宫人内监在门内等候圣驾。
见到皇帝行来,宫人呼啦啦的跪了一片。
朱祁钰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们免礼平身。
“各回本宫。”
王诚得了朱祁钰的旨意,让宫人们都散去。
大半夜如此劳师动众,朱祁钰觉得很没有那個必要。
只不过几十个年轻力壮,且又经历过战阵,还忠心耿耿的报恩军内侍,若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朱祁镇四周。
“大伴可知道,这世上治疗痰疾是什么药最好吗?””
朱祁钰没有乘坐车驾,而是改为步行。
一招手,朱祁钰问起了他最为信任的大太监成敬一句。
“内臣听说,新鲜青竹烤治后渗出的竹沥,乃是一味良药,对于痰疾最为有效。”
“只是如今京师的天气已经入秋转凉,却是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根根绿竹?”
成敬其实已经猜到,朱祁钰询问治疗痰疾的要是为了什么。
然而朱祁钰不说,成敬也不问。
“或许江南温暖之地,应该还有能找到绿竹吧?”
朱祁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陛下何必舍近求远?”
大太监王诚躬身上前。
“皇城后面万寿山上就有一顷竹园,里面种的正是慈竹。”
“而且奴婢昨日有从过万寿山脚下路过,看到山上的那些慈竹依旧在秋风中泛就翠绿之色。”
王诚昨天是陪着杭贵妃和皇子朱见济,一起去到万寿山登高望远。
朱见济正是活泼好动之时,家之杭贵妃对其疼爱,几乎是有求必应。
王诚知道朱见济在朱祁钰心中的地位,所以他常常有献媚杭贵妃和朱见济的举动。
要是朱见济被立为太子,那么他将来就会继承大明皇位。
为了自己的将来打算,王诚巴不得天天都在朱见济眼前露脸。
“虽然不知万岁要竹沥有何急用,奴婢明日一早就命太医院的人前去,砍伐后熬制成止咳膏药。”
王诚最主要的献媚对象,还是朱祁钰这个如今的大明天子。
“你当真不知道?”
朱祁钰斜着眼睛,重重的瞪了王诚一眼。
“你刚才也在兵部衙门中听到了,于尚书最近夜夜咳嗽。”
“朕不忍心国之干臣如此辛苦,故而想赐良药以示亲近之心。”
“不过朕觉得让太医院的御医前去砍伐竹子,似乎不太妥当。”
“想来想去,你还是去叫锦衣卫帮忙伐了竹子,然后让他们送去太医院,让御医们务必小心翼翼。”
“你就告诉太医院,说这药膏是给朕用的!”
朱祁钰还是心向于谦。
担心太医院不细致,朱祁钰这才说成是自己咳嗽,是自己要饮用药膏。
天子健壮与否,是关天下福祉。
朱祁钰就是要让太医院兢兢业业,不想让他们出现半点纰漏。
“陛下不可!”
王诚一听朱祁钰竟然要是赐药给于谦,连忙摇头表示不同意。
“万岁深夜拜访兵部衙门,已经是给了于谦天大的恩宠。”
“奴婢以为,万岁不至于如此委屈自己。”
王诚又解释了一句。
为了显示自己心系朱祁钰,王诚还改口从陛下到了万岁。
“朕知道,你因与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内阁次辅文交好,故而你和于谦之间并不亲近。”
“若是朕今日赐药的人是王文,恐怕你就不会说这些了吧?”
“说不得,你还会称赞朕是仁义之君。”
“对吗?”
朱祁钰望着王诚,然后双唇中蹦出一阵冷笑之声。
王诚和内阁王文、王一宁走得很近,这在大明官场之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朱祁钰虽然有所纵容,不过他也觉得凡事有个度,所以才决定趁这个时候敲打敲打一下王诚。
登基之初,朱祁钰根基不稳,自然是要王诚帮着联络外臣的。
只不过如今朱祁钰的天位已定,这个时候他就开始不愿意看到有内外勾结之事发生。
司礼监和内阁,一个掌握批红,一个负责票拟。
若是司礼监和内阁同一个鼻孔出气,那么朱祁钰就很有可能被欺瞒。
作为渴望有一番作为的朱祁钰,自然是不再听之任之。
“奴婢不敢!”
王诚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最近有御史上书弹劾,弹劾的对象就是王诚、王文和王一宁。
朱祁钰看了御史弹劾奏章后,只是笑了笑转给王诚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看,而且还留中不发。
之前王诚还以为这是朱祁钰对自己得罪信任,直到这个时候,王诚才知道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