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总兵范广以道路失修、沿途颠簸为由,就是不想让太上皇从他大同进入我大明境内。”
“范广为了不承担罪过,却是把太上皇往着我宣府送来,还厚着脸皮亲自带了三千铁甲护送东进。”
“这个范广,这也太不地道了!”
朱谦忍不住想骂娘。
因为朱谦心里很清楚,范广这就是典型的祸水东流。
大同在西边,宣府在东边,朱祁镇就是祸水。
“父亲,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朱永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为父会派一队人马前去参拜,衣物酒菜等也会管够。”
“只不过近日有鞑子南下入寇,为父守皇命镇守一方,自然是要率领将士前往对其进行防御作战。”
朱谦这是打定了对朱祁镇避而不见的心思。
“你下去之后,让手下兄弟穿上蒙古人的袍子,先出城,然后故意在外边策马呐喊。”
朱谦唤来了将领江福,对其密语了一番。
对于江福,朱谦是信任的。
之前宣大巡抚李秉弹劾江福贪墨军饷,就是朱谦亲自上书向朱祁钰求情,这才让江福得以免去惩处。
“末将遵命!”
江福也是老江湖了。
不就是假扮蒙古人来袭,给朱谦一个不去参见朱祁镇的借口吗?
江福心里明镜一般。
“记得,今后不要再动兄弟们的粮饷了!”
“要不然,陛下那里我都不好再为你说话了!”
朱谦在江福临走之前,特意叮嘱了一句。
江福低头弯腰,千恩万谢的离开。
“父亲,这可是谎报军情!”
朱永毕竟还是年轻。
“不用担心,就算陛下知道了,也不会也责罚咱们父子的。”
朱谦昂首挺胸,显得胸有成竹。
“入了京师之后,好好领兵。”
“记住了,大明天子只有一個,就是此刻紫禁城中的那位!”
朱谦又重重的对着他儿子朱永交代了两句。
……
在野狐岭等了两日,朱祁镇没能等来宣府总兵朱谦的身影,只是等来了朱谦派出的一个参将。
那参将只是说朱谦领兵出城抵御蛮夷,无法前来参拜,还希望朱祁镇恕罪。
朱祁镇这个时候已经明白了,朱谦这哪里是领兵外出,分明就是不打算见自己。
蒙古人刚好在这个时候进攻宣府,朱祁镇知道这不是巧合。
自觉无趣之下,朱祁镇一行人只能赶往万全右卫。
就在万全右卫住下的当天,这时朝中派来迎驾的第一拨使臣。
文臣乃是新调任的礼部尚书杨宁,武将是之前广西总兵的安远侯柳溥。
柳溥本来是在紫荆关驻守的,乃是孙太后父族的姻亲。
正是鉴于这样的关系,朱祁钰才特意让其北上迎接太上皇,以此来显示对于朱祁镇归国的重视。
“安远侯,这回陛下接朕回去,是用何等规格的仪仗?”
朱祁镇在柳溥参拜后,就迫不及待的单独召见了柳溥。
只因为在随行的一众文臣武将当中,都是朱祁钰登基以后提拔起来的心腹亲近。
唯有这个安远侯柳溥,是朱祁镇自觉可以信任之人。
柳溥和孙氏家族是姻亲,这是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其实朱祁镇问这话,倒也不是挂念着那些车驾仪仗的虚礼。
朱祁镇只不过是想通过旁敲侧击仪仗规格,来弄清楚朱祁钰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若果朱祁镇这次南下归国,用的仍然是帝王礼仪,那么朱祁镇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还是够意思,今后回到京师也能继续富贵荣华。
朱祁钰要是给朱祁镇用的亲王之礼仪,那也就是说明朱祁钰不会痛下杀手,兄弟之间还有那么一丝情义在。
要是礼仪还在亲王的标准之下,那么就是说明朱祁钰很不待见朱祁镇归来。
朱祁镇就算回京以后,也不过是落得一个软禁圈养的可悲结局。
“还请太上皇无需担心。”
通过朱祁镇眼中的急迫,柳溥明白朱祁镇的话中有话。
“陛下有圣旨颁布,先令臣和杨尚书前来接驾。”
“而在不远的怀来城中,还有大将杨俊,以及御马监的成敬。”
“成敬还带了全副天子仪仗,等候陛下驾临怀来城。”
“到了居庸关之后,则是武将之首的杨洪,以及文官之首王直。”
“如此以文武重臣接连迎接,可见陛下对太上皇的一片尊崇之心。”
柳溥本来都没有想到,朱祁钰居然可以如此宽宏大量,让自己这样一个孙太后的姻亲,作为迎接朱祁镇的第一波使者。
也正是因为朱祁钰的这个决定,让柳溥觉得朱祁钰是真心实意要迎接朱祁镇回京。
至少,朱祁钰还保留着明面上的兄友弟恭,不会行赶尽杀绝之事。
“而且陛下还特意叮嘱微臣,锦衣卫的人马也在随后赶来。”
柳溥又补充了一句。
锦衣卫本来就是负责天子迅游时后警戒,这也让柳溥觉得朱祁钰不会公然玩弄群臣。
“那么文武百官们,他们又在什么地方迎接朕?”
“京师城外的龙虎台?”
“还是京师九门的安定门?”
朱祁镇其实为一听到杨俊的名字过后,就不由得一阵愤怒。
要不是因为杨俊畏敌后撤,朱祁镇认为自己当初很有可能不会被困土木堡,更不会有明朝开国以来最耻辱的一场败仗。
“陛下和京师文武百官都会出城,前往龙虎台迎接侯太上皇的南归车驾。”
“京师武将以定襄侯郭登为首,文臣则以于谦为首,都会对陛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一如太上皇临朝之时。”
“至于从龙虎台到德胜门这一段路程,陛下会同太上皇并肩而行,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柳溥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安定朱祁镇的心。
“陛下此番回京,就是按照当初唐肃宗迎接玄宗回长安的旧礼。”
柳溥有特意说了一句。
至于柳溥从紫荆关动身北上之前,孙太后也是特意派人给他传过话。
孙太后要柳溥务必沿途护卫时用心,不可让奸人有可乘之机。
“于谦?”
听到这个名字,朱祁镇只觉得一股怒火充斥着胸膛。
“世人都说于谦有再造大明之功,可于谦对于朕却是冰冷得很啊!”
在朱祁镇看来,于谦拥立朱祁钰登基也就算了。
毕竟当时群龙无首,必须另立新君才能镇住人心。
然而于谦后来下令,让各地边关将领在见到朱祁镇到来的时候,一律不得外出探视,更不能送以物资给瓦剌。
在郭登之前的大同总兵刘安,曾经亲自出城,在朱祁镇面前伏地恸哭。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被朱祁镇视为忠臣的刘安,在于谦进谏之后,却是落得下场凄惨。
朱祁钰不但剥夺了刘安广宁伯的爵位,罢免了刘安的总兵,还对其安了一个“擅离重镇”的罪名,以论死处置,暂加禁锢。
于谦的如此行事,让朱祁镇在瓦剌缺衣少食,过的只是比寻常牧民好了一点而已。
“要不是伯颜对朕照顾,怕是朕早就死在了塞外冰天雪地之中!”
朱祁镇愤愤不平。
“先帝和朕,都是待他于谦不薄。”
“然而他呢?”
“就连一件旧衣服都不让人送去瓦剌给朕!”
“朕当初差一点冻死在塞外风雪之中,还是伯颜帖木儿送来几张羊皮,朕才不至于被活活冻僵!”
朱祁镇越想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