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贺家，姜家的布置显得更冷一些。　　　　贺敏跟着管家走进别墅，一边打量着别墅的装修，瑕疵不少，不过整体还算合格。　　　　姜家这栋房子不像贺宅，是祖上传下来的百年老宅，而是姜文柏斥资以个人名义买下的。　　　　别墅里静悄悄的，只偶尔有几句谈话声由远及近。　　　　贺敏走到用餐厅外，半开的门里传来男女交谈的声音。　　　　男声从容，女声紧张。　　　　她对着管家点了点头，优雅十足地走进去。　　　　饭桌上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见贺敏到来，三人停下谈话声，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见石菲也在，贺敏只淡淡扫一眼便掠过。　　　　女人眼底微微的得意与挑衅僵住。　　　　姜文柏温和一笑：“小敏来了？外面雨下地那么大，才耽搁了吧，快坐下。”　　　　贺敏走到座位边，在管家的帮助下，优雅落座。　　　　对面是一身家居服的姜逸凡。　　　　而姜文柏，一如既往一身精干的西装。　　　　“上菜。”姜文柏示意地挥了挥手，放下手中的商务机。　　　　“咱们也好久没聚了，今天好不容易聚一聚，来……”姜文柏亲自为贺敏倒酒，鲜红的葡萄酒在高脚杯中微微一晃。　　　　贺敏摩挲着杯沿，白皙的手指与那鲜红形成了强烈对比，美得惊人。　　　　姜文柏扫了一眼，给姜逸凡递过去。　　　　他皱眉看了一眼，淡淡开口：“小菲不会喝酒，给她换果汁吧。”　　　　石菲羞涩又甜蜜地笑了笑，软孺地看了姜逸凡一眼，低低道：“谢谢。”　　　　姜逸凡端着酒瓶，迟疑地看了贺敏一眼，嘴唇刚刚张开，对面的女人懒洋洋开口：“我也不爱喝葡萄酒，麻烦给我换成威士忌，纯的。”　　　　姜文柏眉峰微微一拢，眼中趣味一闪，点头道：“那就换一换。”　　　　姜逸凡蹙眉瞪着对面巧笑嫣兮的女人。　　　　她这是在故意跟他做对？　　　　然而，贺敏却没有在意他的反应，目光从姜文柏手边的高脚杯扫过：“姜大哥不喝点威士忌吗？葡萄酒那是小孩儿喝的……”　　　　手里还拿着酒瓶的姜逸凡手心一僵，而姜文柏眼中的趣味，因贺敏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变得更加浓重。　　　　“好，那就陪你喝一点。”他淡淡开口，还是照旧温和，但语气里的疏离减轻了不少。　　　　贺敏微笑点头，眼角余光似有若无地转向脸色僵硬的石菲。　　　　*　　　　“怎么样？今天的菜可合你的胃口？”姜文柏体贴地为贺敏夹了几块餐后水果。　　　　贺敏露齿一笑，洁白的贝齿，小小的酒窝，加上脸颊因威士忌而弥漫出的微红，让她整个人都冒着一种柔美的光环。　　　　“十分不错，请务必替我向厨师表示谢意。”　　　　姜文表情温柔：“喜欢就好，这是他该做的。”　　　　一顿饭，半个小时的时间，只有两个人在谈话。　　　　姜逸凡和石菲几乎没怎么开口。　　　　石菲的脸从一开始的僵硬到苍白，如今已经快要到达崩溃的边缘。　　　　她想，今天姜逸凡的哥哥将她请到家里来，就是为了警告她的。　　　　少女一身素色的连衣裙，素净的眉眼微微一颤，透露出脆弱的气息。　　　　姜逸凡看着她沉默的样子，眼底划过温柔：“怎么了？”　　　　石菲叹了口气：“你大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你和贺小姐有婚约，我还来你家……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姜逸凡说：“大哥只是因为和贺家的合作关系，不得不讨好贺敏，这和你没关系，他对你的态度，可比对其他人好多了。”　　　　至于贺敏，总该是个特例。　　　　他自嘲似地一想，心中对贺敏有同情怜悯，也有说不清的微妙感觉。　　　　石菲沉默片刻，又说：“可是贺小姐真的好美，虽然人骄纵了一些……现在你们家又和姜家有联姻，我真的觉得我们没有未来……”　　　　说着，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啜泣，又有满满的说不出来的恐惧。　　　　少女盈盈欲泣，姜逸凡柔声道：“不会的，高三毕业，我就会和贺敏解除婚约。”　　　　石菲怔了怔，不敢置信地抬头：“真的？贺小姐也同意？”　　　　姜逸凡点头，想起那天晚上她嚣张的模样，嘴角不自觉上扬。　　　　石菲笑了笑，用力点头：“贺小姐真是个好人，她愿意成全我们，相信以后她会找到更好的人的。”　　　　姜逸凡不知怎么的，听见这话，心里头却有丝丝不舒服。　　　　他低头，看着眼前人白皙柔弱的小脸，语气坚定：“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石菲小脸一红，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害羞地垂下头，双手紧紧拧在一起。　　　　姜逸凡勾唇一笑，目光扫向前方，相谈甚欢的两个人，牵起石菲的手：“走吧，去坐会儿，待会儿我送你回家。”　　　　石菲站在原地，脸色微红。　　手心被人抓紧，她欢喜一笑，跟在姜逸凡身边，朝前走去。　　　　前方两人的谈话声传入耳中：“看来小敏是个专家，我还只当你是爱喝酒而已。”　　　　贺敏轻声笑了下，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姜逸凡：“我嘛，没别的爱好，烟酒算一样。”　　　　坐在她正对面的姜文柏捕捉到她偷看姜逸凡的目光，眼中光芒一闪：“既然如此，那待会儿就让管家给你准备一些带回去。”　　　　姜逸凡轻嘲声响起：“看不出来你不仅是个烟鬼，还是个酒鬼。”　　　　贺敏凉凉扫了他一眼，“那也总比只知道喝葡萄酒的小鬼好。”　　　　姜逸凡：“……”这个女人总有本事一句话就把他惹怒！　　　　手心一痛，石菲吃惊地看了眼姜逸凡，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柔声道：“逸凡，你不要这样说贺小姐。”　　　　姜逸凡冷笑：“不就是烟鬼酒鬼吗？我又没说错。”　　　　贺敏见他脸色红火，肆无忌惮道：“我什么时候烟鬼了，你看见过我抽烟？”　　　　姜逸凡下意识开口：“不就上次在操场……”　　　　想到她那个脸颊吻，姜逸凡顿时止住，目光轻扫石菲，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贺敏无聊地玩弄着指甲，起身道：“我去补个妆。”　　　　姜文柏点头：“让管家带你去盥洗室。”　　　　贺敏点头跟上。　　　　客厅又安静下来。　　　　姜逸凡看着姜文柏，冷声道：“哥，你今天把人请到家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文柏说：“当然是为了让你们联络感情，下个月初，集团会宣布你们的婚期。”　　　　对面二人狠狠一怔。　　　　石菲猛地抽出手，起身道：“我去一下洗手间，不好意思。”　　　　说罢，她逃也似的走了。　　　　姜逸凡皱眉看了一眼，不悦地看向对面的男人：“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姜文柏点头：“现在你知道了。”　　　　姜逸凡怒气上涨：“这是我的婚事，我想我有做主的权力！”　　　　姜文柏挑眉看他：“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没法做主的就是婚事，你不喜欢贺敏，是真准备和石菲结婚？小凡，你才十七岁……未来五十年七十年的人生，你都想定了？为了石菲可以放弃一切？”　　　　姜逸凡一怔，眸光沉沉：“贺敏同意退婚了。”　　　　姜文柏笑得无奈：“这也不是她可以全权做主的事，没了婚姻联系，贺姜两家的合作要如何进行下去？这不仅仅是一桩婚事，更关系到数万员工的工作甚至人生……你有没有想过，你站在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　　　　哗哗的水声响起，片刻又停止。　　　　贺敏抽出纸张，擦了擦手上的水滴，掏出小包里的口红补色。　　　　镜子里反射出门外站着的人。　　　　一身素色长裙，款式简单清纯。　　　　石菲脸色发白地看着镜子里光彩照人的贺敏，与镜子里素面朝天的自己。　　　　心中的自卑不断地满溢上来。　　　　“有事？”贺敏细细地涂完口红，转身靠在洗手台上。　　　　石菲鼓起勇气，走到她面前：“贺敏。”　　　　那人扫来一眼，石菲的心便普通狂跳，她紧握着手，深吸一口气，开口：“我听逸凡说，你同意和他退婚了，我是来感谢你的，愿意成全我们。”　　　　说完，空气仿佛停止了一瞬。　　　　石菲不安地垂着头，见贺敏不发一言，便鼓起勇气抬头看她。　　　　入眼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带着流转的风情。　　　　没有她以为的怒气，也没有她以为的讽刺……只有淡淡的笑。　　　　仿佛在看马戏团新奇的表演。　　　　她方才的话愉悦到了她。　　　　一瞬间，石菲脸色煞白，浓重的羞辱感湮没了她。　　　　“看来姜逸凡没有很好地表达我的意思，我的原话是，一年之后，我会考虑和他退婚，但是现在，他还是我的未婚夫，石小姐还未成年就这么急忙忙地跑来跟我宣誓主权，是嫌我之前对你太友善了？”　　　　贺敏面色从容，语气淡定自如。　　　　但石菲就是莫名地感到紧张，她不由后退一步，强硬地撑起头颅：“我和逸凡是真心相爱的，不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我们之间的感觉！我们是命中注定的。”　　　　“真心相爱……命中注定。”贺敏喃喃，嘴角上扬：“你就这么笃定他会全身心地爱你，只为了你一个人而活？”　　　　石菲嘴角僵硬：“至少，在爱情上，他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贺敏挑眉，眼中笑意一闪：“你就这么相信他？”　　　　“当然，我和他之间的感觉，是别人永远无法体会的。”石菲捏紧的双手拢在袖子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强扭的瓜不甜，贺小姐这么优秀，世界上有的是好男人会喜欢你，你为什么非得要姜逸凡不可？你甚至都不喜欢他！”　　　　贺敏轻笑：“我喜不喜欢，要不要丢弃，这都是我的事，石小姐还是顾好自己吧，别到时候，西瓜捡不到，还把芝麻丢了。”　　　　话落，她转身走出，门边站着一道黑影，管家候在旁边，见她出来，低声道：“贺小姐，大少爷请您去书房。”　　　　贺敏点头，走到楼梯口，看见站在角落里的姜逸凡一脸烦躁地抽着烟，顺其自然地掠过她，走上二楼。　　　　书房里，姜文柏倒了酒，正坐在书房里低眸沉思。　　　　房门一开，他沉寂的双眼微微一动，抬眸看来。　　　　管家将门关上，贺敏看了一眼他，在对面坐下：“不知道姜大哥找我什么事？”　　　　姜文柏轻叹口气：“哎，姜逸凡这小子，带了石菲回来，叫你误会了，都是我管教不力。”　　　　贺敏轻笑：“我听说石菲救过姜大哥，自然是不好拒绝的，何况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不代表什么。”　　　　体贴大方的姿态角姜文柏微笑：“还是你大方懂事，你放心，那个女人绝对进不了姜家的门，我会尽快处理好此事，下个月会宣布你们的婚期，到时候还要小敏你抽空来拍一下婚纱照。”　　　　贺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姜逸凡看起来像是铁了心要和石菲在一起，你分得开他们两人？我虽然喜欢姜逸凡，但是我也不可能将脸面丢在地上，任由他们羞辱碾压。”　　　　姜文柏轻叹一声，举杯：“放心，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贺伯父贺伯母不在了，我自当照顾好你，绝不会叫你受一丝委屈。”　　　　贺敏看着手边的红酒，轻轻举起，杯沿稍稍一碰。　　　　“那就看姜大哥的了。”　　　　【别喝了宿主！这里面有药！】　　　　酒入口的瞬间，贺敏脑中嗡鸣作响。　　　　酒都喝进嘴里了，你才反应过来？　　　　系统一愣：【你知道有药你还喝？】　　顿了顿，它解释：【系统还是初级，所以只能辨别吃进嘴里的食物是否有毒。】　　　　垃圾系统，浪费时间。　　【！！！】　　　　杯中酒一饮而尽。　　　　贺敏起身，身形微微一晃：“那我就先回去了。”　　　　姜文柏起身，关切道：“我看你是不是有些醉了？还是先坐一会儿，我待会儿叫人送你回去。”　　　　“不必，我有司机……”贺敏呢喃一句，身子一歪，姜文柏伸手拦住她，眼中精光一闪，将人放在椅子上后，走下楼梯。　　　　楼下，石菲和姜逸凡正站在阴影里说话。　　　　“小凡，上来一下。”姜文柏喊了一声，姜逸凡蹙眉看了一眼，走上楼梯。　　　　石菲落寞地站在楼梯口，如阴影里的丑小鸭。　　　　“什么事？”姜逸凡皱眉问道。　　　　“贺敏喝醉了，你去照顾她一下。”姜文柏一语出，姜逸凡气势一变：“喝醉了就叫司机送她回去，我照顾什么？”　　　　姜文柏蹙眉：“我与贺敏谈过了，她只是气不过你和石菲这样丢她的面子，要退婚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你应该把两家的关系放在第一位，不管怎么样，和贺氏集团的合作不能中断。”　　　　姜逸凡一愣，呐呐道：“她松口了？”　　　　姜文柏冷硬道：“就算成功退婚，我也没说石菲可以进门。”　　　　姜逸凡看了眼楼下的石菲，她一双眸里汪汪水意，心中一热，他顾不得那么多，点头道：“反正先退婚。”　　　　姜文柏笑了声，不知是无奈还是嘲讽：“不管怎么样，是你先对不起人家，好好照顾她，就当是补偿了。”　　　　姜逸凡定定看了他一眼，郑重点头。　　　　姜文柏转身，走下楼梯，黑暗里的人踱步而出，神情不安。　　　　“石菲，不介意的话，我们谈一谈吧。”他温文尔雅地开口，没了先前略显疏离的模样。　　　　石菲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在他温柔的目光里，迟疑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