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酒下肚,张太岳直接一声:“希文对现在的大雍有何看法?”
范仲淹犹豫了一下后方才叹息道:“金玉在外。”
张太岳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为何这么想?放心、这里再无他人,今日所言出的伱口入的我耳,尽管开口就是。”
“第一患乃皇权交替不稳。”
“兄终弟及、叔死侄继,国小为求存之策,国大则是取乱之道也。太祖太宗德性高远,非常人所能及也。家中产业,就算是学生也不想让外人继承,何况天下乎?”
“大雍立国之根本,便是皇权平稳过度与世家大族共治天下。太宗有言后者当由寒门出,当今天子却悍然废后,改立萧氏嫡女,后宫四妃更无寒门。”
“试想,后宫诸妃诞下皇子,各家族就能甘心今上将帝位白白给了忠顺王?忠顺王又有胆取勋贵、世家之女?”
“此即第二患,世家勋贵与边王。”
“四王八公十二侯,山东士族、江东世家,可谓天下大害。”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昔年学生参加同年至交林海之婚宴,其热闹繁华学生至今难忘。仅是那一场婚宴,学生这半生盈收都难以复还。”
“天下财富,尽藏富贵之家。仅此次户部讨要债银便有八千多万两,国朝两年税收不过如此。此仅世家财富之九牛一毛也。”
“国朝蒙难,不行非常手段,想要在这些世家手中要钱,恐比登天还难。”
“勋贵家家养有私兵,家族子弟遍布全军,眼下二日同天之局,勋贵难逃其责!”
“现在还好说,若当今天子将皇嗣封与边镇,封王与世家勋贵皆沾亲带故,若有反意其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四大异姓王除南北二王,皆无气候,却是对封王没了丝毫威慑力。”
“九边军镇与宗氏亲王早晚必成大患。”
“第三患即外患。”
“观西羌与辽国君主,均是雄才大略之人,眼下狼元分裂,但无疑更加难以对付。国朝虽然表面稳定,实则内部暗流涌动。”
“不说太上皇一系与忠义亲王一系,光是废太子余孽就掀起了多大风波?内耗误国,若不已雷霆之势扫灭边患,等北方胡人站稳跟脚,必有亡国灭种之危。”
范仲淹针针见血直指现今大雍的弊端。
张太岳小酌一口,深深吐了一口气:“希文所想深合我意,眼下国朝表面繁花似锦,实则危险重重,一不小心便是四分五裂之局。”
“明年李首辅下去后,新旧官僚集团的矛盾定然无法调和。”
张太岳忧心忡忡,虽然对成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内阁首辅很是激动,但他也知道自己要承担的风险。
李善宝虽是寒门,但妻子却是出自齐国公府的嫡女,他是有调节勋贵与新晋文官集团能力的!
他张太岳是真真的寒门出身,一旦文官集团和勋贵的利益爆发冲突,他定然不像是李善宝一般能够依托齐国公府的力量与勋贵进行勾兑调和。
没了李善宝这个糊裱匠,各方矛盾分歧将会彻底暴露出来。
想到这,张太岳目光一凛:“希文可有利国之策?”
范仲淹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变法!”
张太岳直接拒绝:“勋贵势大,变法绝无成功可能。”
范仲淹摇头:“恩相误解了学生,变法是必须要进行的,但却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张太岳点头:“眼下北伐在即,先将北伐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范仲淹点头:“当劝天子伐西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