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林雀噎了一下，存留在他口袋里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茫茫然抬头看他。　　他歪在墙上，脸上一惯的漫不经心，好整以暇地等她接下来怎么做。　　有挑衅的意思。　　　　林雀垂下眼睑，遮住大半个眼睛，不让外人看到她的真实情绪。　　她用舌尖抵了下牙齿，算是给自己打了气。　　一咬牙，手探进去，整只手没进了他的校服口袋。　　虽说是伸进去了，但并没有乱摸，甚至都没敢贴着他，手微微浮在他腿部上方，片刻后，面无表情地将手抽了出来。　　　　“没有。”她说。　　言简意赅，却又很容易让人生出别样遐想。　　鹿鸣嘴角一歪，扯出个毫不在乎的笑。　　　　宋颖、沈晗扬、孙泽纷纷侧目看林雀，目光复杂，余光往鹿鸣的方向飞了飞，生生把想要询问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不同于他们的欲言又止，苏栋神经粗，直接问了，坏笑道：“没有什么？手机——”　　顿了顿，眼神向鹿鸣黏过去，很是不怀好意：“还是某人的宝贝？”　　　　林雀自然是不会回答的。　　她无意义地哼哼笑了两声，继续闷头写作业。　　不是她故作高深，是她不想跟鹿鸣闹太僵硬，所以没把话说死。　　小小地发泄了情绪就算了。　　　　苏栋得不到林雀的回话，转头去看鹿鸣。　　有被暗讽嫌疑的鹿鸣却是一丁点儿都不在乎。　　他背抵着墙面，正对林雀坐着，双臂弯曲搭在两个桌面上，神情散漫。　　就这么歪歪斜斜地横在课桌间，仿佛被隐晦嘲笑的人不是他。　　他的确是个冷漠且足够骄傲的人，正因为如此，所以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与揣测。　　只要他自己觉得无所谓，那就压根不是事儿。　　　　“……”饶是反应素来慢半拍的苏栋，都觉得鹿鸣不太对劲儿：“阿鸣，你……”　　鹿鸣对林雀要宽容上许多。　　“怎么？”鹿鸣睇他，还是那副肃穆的脸。　　苏栋说：“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鹿鸣往孙泽的方向斜了一眼。　　孙泽会意，掏出一个手机，小声喊了下林雀。　　林雀回头后，他把手机递过去，搭着笑脸似是道歉：“林林，对不起啊，手机在我这儿，你跑出去追宋颖的时候它掉了，我帮你捡起来以后就想打开它……”　　林雀眼睛倏地放大，有些紧迫。　　孙泽赶紧说：“但是我绝对没看，阿鸣没让我们看。”　　　　林雀垂了垂眼，没吭声。　　看没看，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宋颖不信他那一套，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善：“那怎么不早还给我们？”　　孙泽挠了挠头：“我想还的时候你们不是刚好进来？就想着等你们出去了我再偷偷放，哪知道你们那么快就发现啊……”　　　　林雀扯了扯宋颖的校服下摆，暗示她别说了。　　已经这样了，再说下去没用，还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接过手机，将它放进了自己校服口袋。　　　　林雀想了许久，还是给鹿鸣递了个纸条过去。　　【鹿鸣，我误会是你拿手机，是我不对，对不起。】　　很生硬的道歉，有那么点儿不情愿。　　但已经是她能做的极致了。　　他拿她开黄腔，让她非常不爽，如果不是一码归一码，她才不会再主动同他讲话。　　　　鹿鸣将纸条塞进课本，将数学课本推到林雀桌面。　　林雀看去，上面用马克笔圈着一些题。　　她不解：“这是？”　　“重点难点，做一做。”鹿鸣比她高许多，看她时，难免有些居高临下。　　林雀愣住，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鹿鸣是要教她做题。　　　　她往后翻了几页，发现都有标注。　　她惊喜中带了错愕，忽然想到鹿鸣这一上午都在研究课本：“你是在帮我划重点吗？”　　“不然呢？”难不成是他自己闲得无聊来看这些他早就会的东西？　　林雀这次是真的愧疚：“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　　人家好心帮她做功课，她觉因此觉得他反常没安好心——　　　　鹿鸣挑了下眉，不甚在意地摆弄着手机，实则暗中观察林雀。　　她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正经，嬉皮笑脸不知道什么叫脸皮，整天拿着笑容做伪装，居然还真有人相信她是人畜无害的。　　——明明是个有心机的。　　　　鹿鸣能轻易应对她无赖的一面，比她还流氓、或者搬出冷漠，都可以让她知难而退。　　可是当她偶尔真情实意时，他却没那么得心应手。　　就像现在，她那双圆圆的、猫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瞧，带着她不自知的诱惑——　　　　鹿鸣莫名心痒。　　他将视线放回手机上，不去瞧她：“做你的题。”　　林雀难得抱上学霸的大腿，自动忽略了他突如其来的冷淡，非常听话地开始做题。　　　　苏栋在一旁看得一愣愣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你居然真的开始教人做题了！”　　“我可不想有个菜鸟同桌。”鹿鸣万分随意。　　苏栋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怪不得——”　　鹿鸣那么骄傲，传出去有个倒数第一的同桌，确实很没面子。　　沈晗扬和孙泽对视一眼，默默摇了摇头，对苏栋的情商不抱什么指望了。　　　　第三节课是音乐课，老师在课堂上露了个面，走了走过场，就让他们自学了。　　这是尖子班不成文的规定。　　大家都爱学习，恨不得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用上。　　一般音乐、美术和体育课，都只上前半段，后半节课他们自由安排。　　愿意学习学习，不愿意学习就自己看着办，只要不打扰同学就可以。　　　　林雀选择了做题。　　她在同一个问题上栽了两次跟头，都没能把题解出来。　　没办法，她看了看鹿鸣。　　鹿鸣正戴着耳机，摆弄着手机。　　而他周围的苏栋、孙泽和沈晗扬和他一样，都是这套装备。　　八成在开黑。　　既然是一起玩儿的，林雀也不好去打扰。　　　　林雀收回视线，打算先做其他的题。　　鹿鸣忽然开了口：“有事？”　　林雀说：“你先忙……”　　“说。”他全程盯着手机，骨节分明的手飞速地滑动。　　　　林雀心说都你都沉迷游戏城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啊？　　但是鹿鸣让她说，她象征性地问了句：“你有时间吗？”　　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结果他说：“嗯。”　　　　林雀硬着头皮继续问：“攒了些不懂的题目，你帮我讲讲呗。”　　“嗯。”他摘下耳机，将手机丢到一旁，微微凑向她身侧，垂眸睇她：“哪里不懂？”　　非常处于林雀的意料。　　林雀短暂惊异了一下，很快回神。　　她将课本往他的方向塞了塞，笔尖落在一道解答题上，眨着一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看他：“我这边有几个题，做了好几遍都做不出来，该怎么做啊？”　　　　竟是和梦中一样的言语。　　鹿鸣闻言，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