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喜将老虎头死死按进黄泥坑里,左手依旧死死揪住顶花皮,右手尽平生之力,打了六七十拳,打得那老虎七窍流血,堆作一摊,好似一只虎皮袋子。就这样,景阳冈上那只葬送二三十条性命的猛虎,被司徒喜一顿饭的功夫,打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司徒喜放了手,只怕那老虎不死,从老虎身上跳将下来,先寻来另一节断折的哨棒,再狠命将老虎眼中的这节哨棒拔将出来,如擂战鼓一般,照着老虎劈头盖脸一顿乱擂。
打得那老虎脑浆四溅,肉末横飞。司徒喜再三确认老虎已死,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坐到青石上歇了半刻,忽而寻思道:“不成,如今天色已黑,那官府的告示上只说有老虎。却没说有几只老虎,倘若那老虎的姘头找我寻仇,我却如何斗得过?还是速速离开冈子为好。”
遂欲拿起毡帽,发觉整个臂膀抖个不停,身体有被掏空之感,忙穿整衣裳,颤巍巍地下了冈子。
司徒喜方走了不到半里路,只见枯草丛中又钻出两只“老虎”来。司徒喜道:“他娘的,老子这下玩完了!”
却见那两只老虎在黑影中直立起来。司徒喜定睛看去,竟是一高一矮两个猎户,均穿着虎皮缝做的衣裳,手里各拿一条五股钢叉。两猎户见到司徒喜,大吃一惊,那林妙妙问道:“你是人是鬼?”司徒喜道:“你们是人,我便是人;你们是鬼,我便是鬼。”
邓小琪道:“想来是人,大晚上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司徒喜反问道:“那你们上冈来做什么?”
林妙妙道:“我们二人是本县的猎户,如今景阳冈上有一只极大的老虎,夜夜出来伤人,像我们这种专业打猎的,也折了七八个人,莫说那过往的客人,更是被这吃了不少呐!本县知县杖限各乡的里正和我们这些猎户捕捉,可那孽畜势大难近,就算我们人多势众,哪个敢当那出头鸟,和老虎拼命呢?我们因为这个,已经挨了不少限棒,如今我们十几个猎户打算用药箭远距离射它,今夜正值我们两个蹲点,林子里还有十几个猎户埋伏着,等我二人施放箭的暗号,不想你一个活人大步流星地下冈子来,着实吓了我二人一跳。哎,你从冈子过来,可曾见到老虎吗?”
司徒喜道:“方才我在冈子乱树林里撞见了那,被我一顿乱拳打死了。”
两个猎户听得呆了,林妙妙道:“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司徒喜道:“你若不信,看我身上的血迹便是。”邓小琪咽了口唾沫,道:“你是怎么把它打死的?”
司徒喜将打老虎的过程复述了一遍,两个猎户听了,又惊又喜,忙叫那十来个埋伏的猎户出来。只见这十来个猎户,都拿着钢叉、踏弩、刀枪,迅速聚拢至司徒喜和两个猎户身边。林妙妙把司徒喜打杀老虎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与众猎户,众猎户都不肯信。司徒喜道:“你们若不信,随我去看老虎尸体便是。”
猎户夜间狩猎,均随身携带火刀、火石,十几个猎户燃起六七支火把,跟着司徒喜上得冈子,见那老虎血肉模糊地堆在青石旁,皆额手称庆。
先教腿长跑得快的邓小琪去报知里正,六七个猎户合力将老虎尸体绑缚了,抬下冈子去。待下了景阳冈,早有七八十人抬着露天轿子哄将过来,将司徒喜请上轿子,前面抬着老虎,后面抬着司徒喜,径投张秋乡一里正家去。
北宋初年,阳谷县下辖十个乡,到了宋徽宗时期,已经整合压减成三个乡,每乡有数位里正。迎接司徒喜的这位里正,便是阳谷县张秋乡最富有的里正。
姓云名理守,颇有些家财。众猎户抬着司徒喜和老虎来到里正庄前,只见云理守和众庄客、村民均在庄前迎接,更有张秋乡几家大户听得风声,赶来云理守庄上道贺。云理守将司徒喜迎进庄内,坐了上座,问司徒喜道:“壮士高姓大名?贵乡何处?”
司徒喜道:“小人是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因自沧州回乡探亲,昨个在冈子那边酒店吃得醉了,上了冈子,不想正撞见这白额。”
遂又把那打虎的经过细说了一遍。云理守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清河司徒喜武二郎,真乃英雄好汉也!”云理守早在闻讯之时,便命人连夜安排下一桌美酒佳肴,怎奈司徒喜困倦万分,执意先睡,云理守便对庄客道:“你们好生伺候打虎英雄歇息,我天明还有聚会,你们卯牌时分便要出发,尽早赶到县衙,报知县老爷司徒喜打虎之事,莫要等我回来再动身。”
天明时分,司徒喜起来洗漱完毕,云理守已出门会友,留众庄客及乡里大户在厅前伺候。
司徒喜穿了衣裳,来到厅前与众人相见。一大户主动向司徒喜敬酒,道:“俺们阳谷县因为这个,不知丢了多少人的性命,连累猎户吃了好几顿限棒。今日幸得壮士来到,除了这个大害,不但我张秋乡百姓有福,连客人商贾也通行无阻了!”司徒喜谢道:“非武二之能,乃各位乡亲祖宗阴德的庇佑。”
将那盏中美酒一饮而尽。就这样,司徒喜与庄客、大户、乡邻们觥筹交错了一上午,酒足饭饱、杯盘狼藉后,庄客们抬出大虫,大户们捧来缎匹花红,挂在司徒喜身上,与司徒喜一同出了庄门。云理守派去送信的庄客一早到了阳谷县县衙。
禀明知县相公,知县忙差人来接司徒喜,此番土兵们已到庄前,抬着一顶乘凉轿,将司徒喜请上轿,把那老虎扛在前面,司徒喜坐轿跟在后面,直奔阳谷县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