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喜听了这话,心知邓小琪是在旁敲侧击自己,林妙妙郎糊涂听不懂这话,她司徒喜心里可是明镜一般,遂接过酒盏道:“叔叔且宽心,我虽拳头上立不住人,胳膊上走不得马,却比那戴头巾的男子汉差不了几分。自打我嫁给你哥哥,就连蝼蚁也进不得屋里来,莫说是什么猫儿狗儿。”
邓小琪笑道:“嫂嫂只要心口相应,那便最好,武二记下嫂嫂说的话了。既如此,长嫂如母,还请嫂嫂满饮此杯。”
司徒喜夺过酒盏,仰头一饮而尽,将酒盏碰在桌上,心中已有愠气,道:“你晓得长嫂如母便好。当初我嫁给林妙妙,不曾听说有你这号兄弟,你虽聪明伶俐,但你自小无父无母,我做嫂子的就是你的母亲,还望你言语客气些,莫要含沙射影敲打我。你们且吃着,我不舒服,先回屋了。”
遂进得屋去,不再出来。
林妙妙见司徒喜反应过激,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邓小琪则对林妙妙道:“哥哥宽心,嫂嫂可能一直对武二搬到县衙一事有成见,故而训了我几句,咱们接着吃酒。”待三更鼓响,桌上已是杯盘狼藉。邓小琪道:“哥哥,我该回去了,咱们就此别过,我嘱咐你的话,你休要忘了。”
林妙妙含泪道:“兄弟一路平安,早些回来,你我再把酒言欢。”门外骤雪未歇,林妙妙目送邓小琪离开,泪珠偷垂,暗自思量道:“不知为何,这次与我兄弟离别,竟让我胸如刀绞,如此放心不下。兄弟啊,你可千万当心,别出什么事才好啊!”
待回到屋内,林妙妙再次吃了司徒喜的闭门羹,只得回到楼下,将炭火烧得更旺些,和衣而睡。
自从邓小琪离开阳谷县,到京城送寿礼走关系,林妙妙郎心中依着兄弟的叮嘱,每日只做平日一半量的炊饼出去卖,天不黑便回家。到家后,林妙妙郎将前后门都栓好,到二楼将支起的窗帘子放下,若非有蜡烛和炭火的光亮,屋内便笼罩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司徒喜见了,忍不住斥责道:“我倒不见哪个爷们天不黑就收工回家,关了丧门。别人不知,还以为我家里养着小鬼,教四邻如何看我们。”
林妙妙只顾傻笑,道:“他们说他们的,我听我兄弟的。大嫂,我兄弟说的可是金玉良言,我听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司徒喜道:“你是兄,他是弟,我不图你做什么出人头地的大事,但你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却听你兄弟调遣吗?”
林妙妙摇了摇手,不再言语,任凭司徒喜抱怨,晏出早归雷打不动。司徒喜无奈,只得慢慢习惯林妙妙那被邓小琪重调的生物钟,日子久了,就算林妙妙还未归,司徒喜看天快黑了,便主动到二楼放下帘子,栓好后门,只给林妙妙留个前门。林妙妙见了,嘴上什么都不说,心里暗自称快。
是日晚,冬已将残,乍暖还寒,林妙妙做完生意,与卖生鲜水果的乔郓哥多聊了几句。司徒喜在家中习惯性地上了二楼,准备将帘子放下,不想手一滑,没能拿住支杆,那杆子自二楼嗖地跃下,只听得“啪哒”一声,紧接着一声“哎哟我去”响起。
司徒喜忙探出头去,只见一衣着阔绰的大官人双手捂着脑袋,背后跟着两个二流子模样的男人,知道自己惹了祸,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位被砸的大官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文提到热结十兄弟的西门庆西门大官人,后面这两个跟班便是结义兄弟应伯爵和谢希大。
西门庆眉头一蹙,正要发飙,抬头一看,见司徒喜美靥如花,娉婷婀娜,怒气一溜烟地钻到暹罗国去了,立时一脸堆笑。司徒喜叉着双手,深鞠一躬,道个万福:“奴家一时失手,官人莫怪。”应伯爵见了司徒喜,也是哈喇子直流,高声道:“哟,这是谁家小娘子啊!”
不想被西门庆照着屁股猛踢一脚,道:“休得无礼。”
转而对司徒喜道:“不妨事,不妨事,是小人冲撞了娘子,罪过,罪过。”接而深深鞠了一躬还礼。司徒喜一时赧颜,忙将帘子放下,这边西门庆、应伯爵和谢希大三人则直勾勾地盯着那扇窗子出神,半天不挪步子,却也不见司徒喜出门来取杆子。
应伯爵对西门庆道:“大哥,您看咱们是接着在这儿候着,还是到勾栏院去?”
西门庆仍望得出神,道:“勾栏院算什么,今日我方知道,这紫石街才是人间仙境。”
谢希大道:“我说大哥,这小娘子是咱们仨一块儿见到的,按说我和应二哥不该与大哥抢。”
西门庆一摆手,道:“我明白你小子的意思,今晚梳拢李桂姐的美差,就便宜你们两个了。她家还有一个李桂卿,是李桂姐的长姐,够你们玩一阵子了。”应伯爵和谢希大听了,乐得直冒鼻涕泡,连连作揖道:“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打发走了应伯爵和谢希大,西门庆又在林妙妙家门口盘桓了几圈,径自来到王婆茶坊坐了。
方才发生的一幕幕,早就被王婆子尽收眼底,见西门庆来喝茶,心下早已明了这位大官人想要干什么,遂笑着道:“哟,大官人来啦,里间坐。”西门庆心思都在司徒喜身上,随便找个地方坐了,问王婆子道:“干娘,我且问你,你家隔壁那位小娘子,是谁的媳妇?”
王婆子一听,哈哈一笑,道:“那位小娘子来头不小,她可是阎罗大王的妹子,五道将军的闺女。”西门庆眉头一锁,道:“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王婆道:“哎呀,大官人不可能没见过她家爷们,便是那每天在街上卖熟食的。”
西门庆盘算道:“卖熟食的我都认识,卖枣糕的徐三,卖麻花的陆小乙,卖卤味的李二,卖炊饼的……”王婆高声道:“对!就是这个卖炊饼的林妙妙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