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陈荣在前面挡着,胡孝平的调令就没那么惹眼了。在这些文官看来,胡孝平好歹算科举出身,而陈荣,不过是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外戚罢了。 但面对阁老的位置,陈荣实在不愿推拒,陈家几代没出过阁臣,他这一去,只要安安分分的,挨几句骂也值了。 陈太后也这么想,不管怎么说,皇上总算是提拔了她的娘家。 “只是那些御史也太多嘴了,皇上的决定也由得他们指手画脚的。”中秋家宴当日,陈太后忍不住和叶慈抱怨。 叶慈叹了口气,“老祖宗的规矩,不杀言官,朕也无法。” “这……”陈太后想说规矩还不是人定的,话到嘴边,看看在座的皇后和长公主又闭了嘴。她看看长公主,“对了,上回南疆神医开的方子,公主可用了?” “未曾用,”池钰道:“那两种药材刚找回来,等过了中秋便开始吃。” “千里迢迢把人家请来,应该顺便也给哀家瞧瞧好了。”陈太后有些责怪地看向皇上。“就算不给哀家瞧,也该给你和皇后瞧瞧啊,这事儿哀家可是提前跟皇后交代过的。” 池延只好出来笑着解释,“那个南疆大夫其实名不副实,而且性情古怪。” “可不是,儿子是怕那老头气着母后,便没叫他给您瞧脉。”叶慈忙接道:“况且母后身体康健,偶尔吃两服平安方子也就罢了,皇姐这是旧疾缠身,没办法才找那人来的。” “是啊母后,药补不如食补,”池延笑着道:“您尝尝这个银鱼羹,最是养人的。” 陈太后不过随便一提,被这么一打岔,便糊弄过去了。倒是池钰,一直惦记着。 宴席结束后,池延喝了两杯酒又有些微醺,叶慈便让她先回凤仪宫,自己送池钰去她的住处。 池钰便趁着只有两人在的时候打听道:“那位神医还在京城吗?还是已经回南疆了?” 叶慈道:“那位老大夫还留在京城。” 池钰思忖片刻,想必是为了随时给她诊脉。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南疆大夫要给她治的是什么病,心里也有些忐忑。“那个方子,明日便可以服了吧。” “别忙,”叶慈皱了皱眉,“那方子伤身,我想了想还是让皇姐先吃几服补益的方子再说。” 池钰苦笑,“罢了,都听你们的,我做药罐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她拉着叶慈的手,“上回也没顾上单独和你说几句体己话。”她一面说一面上下打量自家弟弟,“这才不过一年光景,气度倒和从前不同了,越发有了几分天子威仪。” 叶慈面对池钰总会多多少少有些紧张,毕竟这是池延最亲的亲人了,池延稍有变化她都能察觉出来。她有些不自在地避开池钰含笑关切的眼神,“人总是会变的。” 池钰闻言却收起脸上的笑意,摇了摇头,“有些能变,有些却不能变。” 她放开叶慈的手,认真道:“我读过的书没你多,这几年深居简出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阿延……”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慈,“姐姐希望你有两件事不能变,一是爱民如子的为君之道不能变,一是对阿慈的一片真心不能变。” 叶慈一时哑然,前者她能替池延答应,后者却无法替他承诺。 一片真心?这个词叶慈从未细想过,此时提起,心中却有着一种陌生的悸动和期盼。但是叶慈搞不清楚,她期盼的是一片真心,还是池延的一片真心。 “哎,太酸了。”叶慈想,她神色不由有些奇怪,像是被自己冒头的想法给吓到了。 “我看得出来,阿慈对你一片真心,你千万莫要辜负了她。姐姐知道,你这一生可能无法只有阿慈一人,但是你要记得,她是你唯一的结发妻子。希望你不要重蹈父皇的覆辙。” 叶慈愣愣的,她已经听不清池钰后面在说什么了。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点头,“皇姐放心。” 池钰笑了笑,“好,我不啰嗦了,你快回去吧,今日阿慈好像有些醉了,她以前不是酒量很好的吗?现在怎么也这么容易醉了?” 叶慈站起身,笑道:“谁知道她,这酒量实在是给叶家丢人了。” 叶慈没去凤仪宫,她今晚不太想见池延。大概是因为他又醉了吧,简直给她丢人。 池延确实醉了,他以为换了身体,酒量也会跟着换,没想到还是一杯倒的老样子。他本来躺在床上等着叶慈回来,等了一会儿不见人,他撑不住倒先睡了过去。 池延做一个梦,梦里叶慈成亲了,穿着大红喜服,美得不可方物。 而他却还是个胖团子,站在人群里看着她和一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拜堂成亲。 夫妻对拜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抱住叶慈的胳膊,对着对面那男人厉声道:“阿慈已经是朕的皇后了,你不能娶她!” 那个男人似是嗤笑了一声,“哪儿来的毛孩子。” 他闻言气得胸膛起伏,当即叫人来把那人带下去,喜堂里却没人听他的。大家都跟看孩子一样看着他。 就连叶慈也蹲下身,语气难得温柔地道:“乖……” 没等她说完,他便凑上去堵住了她的唇。 梦醒,池延摸了摸身边冰凉的床榻,心里不由生出一种怅然来。 她怎么没来?是嫌弃他喝醉了烦吗? 可就算她来了又能怎样呢? 哪怕来跟他说两句话也好啊! 池延心里一时满满的,全是她的一颦一笑,一时又空空的,那一颦一笑都是过去得她,而现在…… 他于是坐到了妆台前,对镜自照。 然而,心里的空虚一点也没有被填补,反而又生出一种绝望来,他第一次这样盼望他们能换回去,他想要完整的阿慈。 叶慈下朝后,顶着心里那点小小的不自在来见池延,国家大事当前,那些微妙的情绪实在不值一提。 宫人说皇后在书房里,她便没叫通传,径自去了书房。 他坐在案前,正提笔画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她,手忙脚乱地就要把面前的画轴卷起来。 叶慈眼明手快拦住他,“干什么偷偷摸摸……你……你画我做什么?” “谁画你了,我这是自画像。”池延嘴上没好气,眼神却有些躲闪。 叶慈只觉脸上有些热,她不敢看池延,目光只好落在那画像上,画上的人杏眼樱唇,却偏偏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衣服还没有画完,但能看得出是少女打扮。 “真的很像。”叶慈这样想着,嘴上却道:“衣服画好看些。”说着,转身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