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我和美玲结婚,那天老爹笑的开心极了,嘴里念叨着,这次翻身了,这次儿子总算可以翻身了。
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说的翻身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干爷爷不找个老伴。我刚出生那会他才四十出头,那会他如果想找一个还是挺容易的。
长大一点我问干爷爷,他笑笑说道,“这人啊,有时候会坚持一些别人看起来不可理喻的事。归根结底,都是过不了自己的心结。我是没法走出去了。”
其实这句话我一直都不理解。直到后来娄姨一家人去了香港,大茂叔一直没娶,我才稍微理解了一点。
以前干爷爷送了我一只小狗,这只狗和我感情很好。直到它老死之后,我就再也不养狗了。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想再品尝到失去的滋味。
娄姨一家走了之后,美玲和他弟弟。嗯,其实她们是龙凤胎,可是美玲很强势的自认为是姐姐。我和志国打不过她,只能认了。
她们姐弟俩那时起就在学校里被人欺负,那会还没有霸凌这个词。这我可不惯着了,班里带头起哄的那几个小子被我揍趴下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们,起码表面上不敢。
我本以为美玲会对我好一点,可是她该揍我的时候还是会揍我,就是力度小了点。
啊,郁闷啊。
后来改开了,娄姨一家人回了四九城,不知道他们一家子谈了些什么,美玲姐弟俩就跟着外公外婆回了香港。走之前美玲把我单独约出去,说让我等她,不许我跟别的女人说话,不许跟别的女人看电影,不许看别的女人超过三秒钟……
啊,她好烦啊。正当我快不耐烦时,她突然上来亲了我。说,“何晓,我喜欢你,我不许你不喜欢我。等我回来。”
我当时傻了,楞楞的点头说道,“好!”
两年后,娄姨带着美玲回来了。我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美玲,就和录像厅里香港电影里的豪门大小姐似的。
她见到我第一件事就是冲上来跳到我身上,拼命闻我身上的味道。好一会才说,“还不错,没有女人的味道。”
那时,干爷爷在一边笑的像只狐狸,嘴里还嘟囔着,“臭小子养成玩的挺溜,一下子就是人生赢家了。”
啊,好烦啊。结婚后第一次去香港,志国说带我去夜总会见见世面,结果人还没出别墅门口,就又被她揍了一顿。
又不是我说要去的,你揍我干嘛?这些年,有伱在我身边,连母蚊子不敢往我身边凑了。
干爷爷是在15年去世的。那年国庆阅兵,他作为抗日老兵出现在老兵方阵里。回来后大为给他洗了脸,他说累了想晒晒太阳。我搬出躺椅,扶他躺了下去。
他眯着眼睛,嘴里絮絮叨叨的说道,“连长啊,我没骗你吧。咱们现在的坦克飞机老霸气了。”没一会,他就睡着了。我给他盖上一条毯子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等到发现他走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他走的很安详,嘴角还带着笑,好像那种见到老朋友的笑容。
那一会我没多大伤感,只是庆幸他走的很安稳,没有遭罪。不像淮茹大姨她婆婆,浑身胀痛哀嚎了好几天才去世。
来了很多人送他,那些从院子里搬出去的街坊们基本都回来了,大家都没有太伤心。老爹也说,干爷爷这辈子太苦了,无儿无女,现在能安详的走,也算是喜丧。
其实我不认同,干爷爷这辈子苦是苦的,可说他无儿无女,如果是血缘上的的确没有。但是很多人,包括我都当他是亲爷爷。还有光福叔和光天叔,给干爷爷办完丧事后,酒席上喝了点酒,哭的眼泪鼻涕横流。说真的,他们亲爹去世时都没这么伤心过。
我也一直不觉得干爷爷走了就什么也没留下。
老兵永不死,只是渐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