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点点头,说道,“的确是啊,普通人活得都挺不容易的。”
说完眼神泛空,好像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这才说道,“老阎,伱知道我是四九城人吧。那你知道我家以前是什么家庭吗?”
阎书勤摇摇头,笑道,“咋滴,你家以前还能是地主啊?”
张顺笑笑,“虽然不是,但成分也差不多。我爹以前是巡警,就是小孩子以前常叫的臭脚巡。”
阎书勤摆摆手,“这算不得什么,以前那个年月,能活下来就不易了。以前和我一起去山西的同学里,还有一个老爹是袁大头的侍卫长呢。”
张顺苦笑的说道,“我爹,年轻时候是个裱糊匠,后来东家关门了,他也没了着落。后来被邻居给介绍去当了巡警,一个月6块大洋。没办法,不去一家人就得饿死。”
阎书勤点点头,这是当时很多人的无奈,那个年月有份稳定的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顺接着说道,“他啊,一生经历了民国、北洋、东北军入关、抗日,一直都是一个最底层的巡警。老百姓骂他臭脚巡,他嘻嘻哈哈的和人开玩笑。上面的人骂他猪狗不如,他也嬉皮笑脸的逆来顺受。结果,到年老了还是被一脚提了出来,又冻又饿的死在四九城解放前的一晚夜里。”
说着,眼里隐隐有些泪光。
阎书勤心里有些黯然,他想起了虎烈拉期间,被封在瓮城里,活活饿死的亲爹。
“我啊,如果正常情况下,也会子承父业,也当了巡警。可是九一八那年,同院里的一个大学生,去参加了抗日游行。回来后我就问他,你这大学生文曲星下凡,以后毕业就能当官,好吃好喝的,去凑这个热闹干嘛?
结果人家说,这世上有些事,比吃喝,比活着更重要。”
阎书勤继续听着,他是一个很合格的听客。
“本来我不懂,直到那一年,鬼子进了四九城,满城找姑娘。我爹是巡警,看到名单里居然有我未过门的妻子,就偷偷的把那一页给撕了。结果不小心给鬼子给看见了,当时差点就死在鬼子的刺刀下面。
我操起菜刀就想上去拼命,被我爹从后面一棍子给敲晕了。”
张顺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他那未过门的妻子,还是他爹伤感。也许两人都有。
“等我醒过来,我爹已经帮我收拾好包袱,告诉我说,早就知道我不安分,现在出了这事,还不如让我去城外找游击队。留在城里,说不定那天一上头,就找鬼子拼命去了。
我说,我去找游击队也是要和鬼子拼命啊。我爹说,那时你好歹手里还有把枪。”
张顺揉了揉眼睛,“就这样,我出城找到了游击队,队长居然就是原先我院里的那个大学生。”
转头对阎书勤说道,“我爹,这辈子谨小慎微,谁都不敢得罪。一辈子没和人红过脸吵过架,虽说穿着一身皮,但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可是那时候的世道,就容不下他一个普通老百姓。”
阎书勤接口道,“所以,我们现在站起来了。虽然还有很多不足,但都在像好的一面发展。只要我们能不改初心,信仰坚定,总有愿景实现的一天。”说这句话时,阎书勤的心里其实的苦涩的。
张顺坚定的点点头,望着窗外。
窗外繁星点点,原本被乌云遮住的月亮,这时也从云层后浮现出来。月光晒落在外面的人群身上,好似给他们蒙上了一层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