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不会因为情绪和面色上的波动就笃定真相,他是最高审判官,做事要讲道理讲法律。
但梅洛彼得堡的公爵做很多事情是不需要顾虑道理的。
他讲道理,尊重监狱的律法,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践踏这些规则,更不意味着他不能践踏这些规则。
芙宁娜嘴唇嚅嗫。
她很想继续嘴硬,说这些都是虚假的。
但遗憾的是,站在她面前的这三个人,其实没有一个人关心真相和解释。
他们是不需要真相的那一批人,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拿到了真相,芙宁娜的解释其实无关紧要。
她太懂这样的表情了,可芙宁娜真的不明白,她自己都不知道何为真相,只知道自己要坐在水之神的神座上面,为何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莱欧斯利看了看自己的同僚,然后拍了拍脑袋,“总之,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剩下的事情你们就看着办吧,我就等等那维莱特先生的安排好了。”
逼迫肯定是不成的。
对方不是水神,但确实蒙受了水神的眷顾,意味着对方做这件事情,本质上就是水神的安排。
克洛琳德当时会选择挑战芙宁娜,主要是她得到了那维莱特的默认,并且当时情况已经足够危险了,下狠手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必要举动。
反正神明大概也不会因为这种冒昧就要处死他们的,试探一下也无妨,再不济那维莱特都默认了,到时候肯定会站出来保他们的,水之神总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要和那维莱特闹一闹。
可现在那维莱特只是沉默,灾难更是一点影子都没有,谁会想要在这个时候挑战明显是水神代言人的芙宁娜呢?
他的目光在芙宁娜和那维莱特之间转动,旋即告辞退去。
那就只能等了。
等那维莱特的安排和想法,并且期待这位“水之神”能够拿出些什么安排来·······希望吧,她看上去,真的不太像有什么计划和安排的样子。
“那么,我也先告退了。”克洛琳德抿了抿唇,“此外芙宁娜女士,虽然您仍旧是枫丹的水之神,但恐怕还有一些宵小之辈已经盯上了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还请您接受一下某些特殊的保护。”
她离开后,那维莱特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对方说了你并非是水之神,而是水之神选择坐在神座上的凡人。”
“此外,对方言明了水灾的真实性,并且拿出了你多年来对于枫丹科学院的某些特殊的关注。”
海水········正常人是没道理去关注这些的。
在莱欧斯利带着梅洛彼得堡的真相出现之后,芙宁娜在关注些什么,其实就很明显了。
显然,尽管枫丹人觉得这就是个骗小孩子的谎话,但芙宁娜和她背后的水之神,都是相信了这个预言的。
那么枫丹人相信与否就不重要了,神明相信了的灾难,必然会发生在这片大地上。
“我安排了克洛琳德和其他的一些人来保护你的安全,最近如果没有要事,也就不要轻易离开沫芒宫了。”
先是说了一些自己的安排,那维莱特方才聊起了本应该放在首位的问题,“水灾的事情如今基本上已经得到了证实,而联合莱欧斯利的说辞,我们大概确定了水灾的形式将会是枫丹附近的海面上涨,混杂着原始胎海水的海水将会淹没整个枫丹庭,并且将枫丹人溶解在海水之中。”
“我原先打算向你询问,但现在看来,你应当也不是知道内情的人。”
芙宁娜抿了抿唇。
她是个极好的演员,但这一次的异常就有点过分了,即使是她这样的出色演员,也只能讷讷无语。
“知道了灾难的表现形式之后,就不难猜测出灾难的来源。”那维莱特神色平静,“而如今需要思索的,只剩下了灾难为何会以如此形势暴露出来。”
“原始胎海水不可能轻易泄露,更遑论是浸染整个海洋,这是问题之一。”
“海水上涨必然是某种特殊的灾难,而想要淹没枫丹全境,这就更加离奇了。”
“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原始胎海水会对枫丹人有这种效果。”
祂摸了摸芙宁娜的脑袋,神色出乎预料地平静乃至是温和。
“我不是在质问你,芙宁娜。”那维莱特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在扮演水之神而已。”
“我·······”芙宁娜垂头丧气,咽下了最后的挣扎。
他们都不问的,直接就宣判了她只是个扮演水之神的演员。
不需要她证明,不需要问询她什么,直接就宣布了答案。
唯一能够证明自己的办法,就是动用水之神的神力,宣称自己才是真正的水之神,可如果她真的有这样的力量,在质疑开始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解决这个问题了。
就是因为没有这样的水平,她才不得不选择保持沉默的。
“但这样的麻烦,祂肯定知道些什么。”那维莱特伸出手,“走吧,先回沫芒宫再做打算。”
祂没打算为难芙宁娜。
摆明了所有的问题都不是自己一直看着的这个小女孩能够知道的,为难这样的人也没意思。
“我不想去沫芒宫了。”芙宁娜摇了摇头,“我不是水之神,那里不是我的家。”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祂自己都觉得诧异,就好像思索了千百遍之后,如此自然流畅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沫芒宫很好,但那里是水神芙卡洛斯的宫殿,而我只是芙宁娜而已,那里不是我的家,我也不想要住在那里。
那维莱特并没有收回手,“有人在盯着你,他要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自己,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的弱小。”
“现在的你,并不适合离开沫芒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