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到能听见的心跳声里,“小伞”和“庄泠”的呼唤一句接着一句。 梁小伞从没这么清醒过,也从没听过那个人这样急切的呼唤。她现在仿佛正飘在云雾里,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也不知意识飘飞了多久,人也终于没那么难受时,她才得以睁开眼。 意识恢复,感官也正常运作起来。一个带着无奈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大大,我说了这个是没解药的,您怎么就不信呢?您给她多喝温水,再不就帮她逼一下咖啡.因,慢慢就缓解了。您再不信干脆去问问百娘吧,这个搜索引擎还是蛮好用的……” 她看到白蛟被束缚住了双手,正站在床边苦口婆心劝傅棋,不由得轻咦一声,“你怎么被放下来了?” 白蛟住了嘴,与她对视一眼后,“哎哟”一声,兴奋地拿肘子撞了撞傅棋:“大大!这不是起效了吗!” 闻言,梁小伞又看向傅棋。但见他一秒收起眼中的担忧,转而换上了一贯的含笑面孔。 “醒了?” 梁小伞揉揉还在胀痛的额角,有些尴尬地从他的床上坐起来。喝咖啡居然能喝到中毒,这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见她平安醒来,白蛟居然也舒了一口气,嘿嘿笑着转向傅棋,“大大,她已经没事儿了,可不可以松开我的手,允许我看一眼《妖侍卫》的最新章?” 傅棋头一点,束缚住白蛟手腕的绳索登时松开。白蛟忙找出手机,才拿在手里,只觉脚踝一紧,下一秒整个人又被倒吊回天花板上。 还好他反应快,没让手机掉地。也不管倒着看书不舒服,白蛟哼着小曲儿按住了开机键。 梁小伞回忆了一下咖啡中毒前发生的事,又惊又疑地问傅棋:“你真是阿弦?有什么证据吗?” 跨时空确认身份是个大难题,但她记得自己和七弦之间,应该有件独一无二的信物。不过那件信物是什么来着…… 傅棋抬头看了眼白蛟,“他就是证据。” 梁小伞一愣,瞪大眼将白蛟上下打量了一番,想起他的原身也是笔,不由得脱口:“他就是白蛟笔?!” 白蛟正看得高兴,听到有人叫自己,扭过头“啊”了一声:“叫我有什么事?” 她记得师父把白蛟笔交到自己手上时说过,这支笔里封入了一条蛟龙的魂魄,若是好好养着,多让他接触人世气息,他就可以苏醒。 依稀记得穿越前把这家伙送给七弦时,它还是把没有生气的兵器,没想到才短短十几年,这家伙就苏醒了,并且还能化成人?! 傅棋其实也是才想起来“白蛟”是谁。他那时和那位名叫庄泠的猫妖姑娘——也就是现在的梁小伞失散过一次,在漂泊途中,遇到了妖盟盟主手下的大将。生死一线的当头,白蛟笔苏醒化人,借苏醒时爆发出的力量将他送走。 在这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白蛟。 现在这吊儿郎当的白蛟笔无疑就是他丢的那支,心眼不坏,只是可能在妖盟里沾染了不好的风气,变成了一位又坏又蠢的中二少年,令他哭笑不得的是,这孩子居然是《妖侍卫》的死忠粉,不枉他当年带他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识过那么多人与事。 等能自由走动后,梁小伞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戳了戳白蛟的脸,很是诧异:“师父明明说那只蛟龙生前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将,怎么一化人就成了熊孩子啊?” 白蛟哼了一声,扭着身子试图远离她的手指,嘴里还嘟嘟囔囔:“你才熊孩子,辣鸡奶猫……” 梁小伞耳朵很尖,当即一挑眉:“你说什么?” 白蛟马上变怂,“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饿了想吃辣鸡!” 还吊着白蛟,是因为傅棋想为他祛除他身上的一个印记。这白蛟笔当年自然落入了妖盟手里,奇的是他和庄泠领兵讨伐妖盟时,这家伙不知怎的也进了盟主大殿里的法阵,和他们一道被传送到这个时代。 傅棋向楚娥梓询问过妖盟里所谓的“一呼百应的大佬”,结果让他有些吃惊。这位“大佬”并非妖盟大将,但却是妖盟的少盟主,至于为什么派白蛟来杀他,纯属因为傅棋最近的任务干涉到他的利益了。 说实话,这根本不算刺杀,顶多也只能算是小警告。 总之,这个被倒吊在天花板上的熊孩子已经确认是自己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只剩帮他除去少盟主留下的主仆印记。 梁小伞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一刻,咖啡.因的劲还没过去,但傅棋已经困了。临睡前他告诉梁小伞,白天还有个同学聚会,届时他会把她和白蛟一起捎过去。 怕白蛟半夜玩手机影响傅棋睡觉,梁小伞让傅棋把他从天花板上弄下来,移到客厅吊着。 白蛟的魂魄虽然是蛟龙,但身体是笔,倒吊和正着来也没多大区别,照样能点着手机屏幕自娱自乐。梁小伞睡不着,傅棋的更新也看完了,记载法术咒语的手记不想看,也点开了平时玩的游戏。 各自默不作声地玩了半个多钟头后,白蛟托着下巴,小声叫了梁小伞:“猫妹妹,咱俩组队开一把匹配?我输出位,能一打三,不怕坑。” …… 第二天九点,傅棋出门时顺手捎上还在熟睡的梁小伞和白蛟,一只揣怀里抱着,一支丢电脑包里塞着。 约定地点离市中心不远,但直达的路在修,坑坑洼洼非常颠簸。傅棋开惯了路况差的地方,一点也没感觉,反倒把梁小伞晃醒了。 梁小伞晃晃悠悠变回人,看了眼车上的电子表,开手机给寅舒发了个问候的消息。没有傅棋,楚娥梓自然会派他人接送她。梁小伞担心汤萋萋又会趁机搞事,还是发个消息问一下比较放心。 这时候还没轮到寅舒的班,看到她秒回的表情包,梁小伞这才松了口气。见傅棋在等一个90秒的红灯,她凑到驾驶座,戳了戳他的肩,嘻嘻一笑。 “道长,现在我可以这么叫你了吧?” 傅棋反手揉动她的头发。 “待会儿不要乱跑,柚子湖那边最近有妖族出没,大半巡警都替换成了除妖师,但他们并不全是玄云宫的除妖师,你跟紧我,别被捉去了。” 听他提及玄云宫,梁小伞不禁起了好奇心,“我曾听楚娥梓店主提过这个组织,应当是这个时代的除妖师联盟。不过嘛,你也晓得我现在成了这副没眼看的弱小样子,假如不是你,或许我还得在奶茶店再过一个平淡的五年。” “因玄云宫和Z市执政者有约,尽管Z市的结界由玄云宫的除妖师布置,但对于普通市民而言,这个组织无异于江湖传说。”知道她想询问玄云宫,傅棋为她科普道,“玄云宫的分部在明面上都是作为一个个道观存在的,比如你一直居住的见素道观,就是归于主管后勤的‘翛然堂’。” “这和我们那时截然不同啊。”梁小伞不由得想到自己和傅棋当年在众目睽睽下除妖的事迹,“这个时代的妖族畏惧除妖师,百姓却根本意识不到这两者的存在,实在无法让人评价是好还是坏。” “的确。”见绿灯亮起,傅棋放下手刹,边看路边回应她,“柚子湖处在翛然堂的管理领域内,不过……要怎么说呢,翛然堂是个俗称‘养老堂’的后勤部门,里面的除妖师和妖族过的生活,用网络用语来讲,应该属于相当佛系那一类了,无争无闹,顺其自然。” 梁小伞点点头,托着腮帮分析起来,“你刚才说柚子湖最近有妖出没,想来玄云宫应当会调动主‘战’的分部人员过去。没记错的话,驭兽师也属于主‘战’的一脉,这就是常年隐居的狄家肯派人参与大型聚会的原因吧?” 她听见傅棋朗声一笑。 “想得挺清楚,看来你这副傻白甜的模样,还的确是装出来的。” 梁小伞稍稍窃喜了一下,“没实力,只能靠演技过活了。”而后声音一沉,“这就奇了,我装得这么好,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傅棋一扯嘴角,“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想到这两天的经历,梁小伞凑到他耳边,“你的演技也不差呀。” 两个小时后,眼见着柚子湖的路标就在前方,傅棋却靠边停了车。 梁小伞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除妖师或者巡警,很是不解,试探地问他:“我们是要走捷径还是换路吗?” “两者都有。” 程崖提到的茶馆位于柚子湖旁的矮山上,通往茶馆的路有两条,却都不在柚子湖景区内。 看约定时间快到,傅棋就挑了导航上显示的最近路线,抱着梁小伞一起上山。 山路还挺远,光是走过去也要二十分钟,的确是正常的同学聚会不会选择的地方。 梁小伞嗅了嗅,天地灵气很是浓郁,适合修行,而且没有受市中心令人讨厌的雾霾影响。 走了一段路,傅棋突然停住脚步,望了旁边一眼。 附近有灵力,非常强,还正朝他们靠过来。 梁小伞比他更敏感,因而在傅棋停下的时候,她就扒拉着他的衣服提醒:“有除妖师过来了,没有杀意,但不确定是不是针对我们而来。” 她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树后面闪出来,低着头在地上搜寻,口里还喃喃着什么。 这怪异的举止让梁小伞有些怕,她又扒拉起傅棋的衣服,小声问,“道长,她该不会是变成阿飘的除妖师吧……” “乱想。” 傅棋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眼前这位低着头,头发蓬乱,失魂落魄的少女,正是狄淼。 见狄淼正看向这里,他上前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水火,好久不见。” “……啊?”狄淼像是还没从走神的状态里缓过来,愣愣地看着傅棋。 三秒后,她恍然大悟似的睁大了眼,脸上顿时洋溢起笑容,“啊!你是傅棋同学对不对?” 傅棋才点头,她就痛心疾首地比划起来:“我和你讲,程崖那个死胖子,我跟他说了别选这个茶馆,就是不听!我一个路痴,在柚子湖那里找了半天路,没有上山的路你知道吗?我不想迟到,就只好飞上了这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