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达旦老爷也看到了琥珀,他满脸惊喜,额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疾步穿过街面的距离,走到琥珀身边,拉着她看了又看,确信她安然无恙后才放心,说道: “太好了,琥珀,见到你没事就太好了!” 琥珀冷漠地面对父亲的嘘寒问暖,目光在父亲和缪格身上来回交替,问道: “你们这种走法就像是挚友似的,让人多疑惑啊,你们怎么会走在一起呢?” 达旦老爷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反过来地质问道:“你先别管我跟谁走在一起,我先要问问你呢,你怎么不回家呢?” 琥珀不答话。她的目光有点深沉,就仿佛在鄙夷父亲太迟钝了,她不回家的原因那么清楚了,他居然还在发问。达旦老爷急了,问道: “琥珀,你应该知道,你不见了爸爸会有多焦急吧。这几天以来,爸爸找不到你,失魂落魄,都快急出病了,你能说明一下,你到底为什么不回家呢?” 琥珀实在不想回答父亲的问题,走到缪格面前,问道: “是你带我爸爸来这里找我的,对吗?” 面对琥珀,缪格显得一脸恭敬,答道: “是啊,之前,令尊到过庄园寻找你,可那次很不凑巧,令尊跟福先生产生了一点摩擦,被关了起来。” 琥珀静静地听着讲述,表情十分冷淡,似乎不在乎父亲是否被关起来过。达旦老爷搭腔道: “还好,那次福山还算没太为难我,他告诉我已经将你放走了,顺带将我也放回了家。我回到家里一看,发现你不在,就慌张地四处找寻你,可是城市这么大,我却找不到你。无奈之下,我只得再去了晨曦庄园,威胁地对福山说,要是再找不到你,我就在庄园住下了,他没办法了,这才吩咐缪格带我来找你。” 缪格搭腔道: “是啊,福先生体谅令尊有一颗爱女之心,吩咐我带他来找你。” 琥珀又问道: “要找我的话,为什么不去农庄呢,而要来这里?” 缪格答道: “我知道琥珀小姐你这几天以来正这附近,忙着处理别人的家庭矛盾,不确定你一投入起来是否还会回农庄,所以我就没有带令尊去农庄,而是带着他直接找过来了。” 琥珀把父亲跟缪格一起出现的前因后果听在耳底,并没有一种释然的感觉,反而有种忧伤的感觉,皱起了眉头,仰望着夜空,轻声说道: “这样一来,是绞刑近了吗?” 缪格心里清楚绞刑不会存在了,可不便说明状况,低声地答: “……这,缪格不好说。” 琥珀坚信绞刑近了,说道: “我想,一定是绞刑近了,福先生才做这样的安排。” 缪格本不想说明状况,可不忍心让琥珀这样误会下去,宽慰道: “其实琥珀小姐你应该相信,在福先生正式说出对你布下绞刑之前,他所做的一切行动都是跟绞刑没有联系的。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是有可能变通的,你是否受绞刑这件事也是一样的,不一定会发生,你一定要有信念才好啊。” 世上的所有事都是有可能变通的,连福先生的心境也是一样,这样的话语堪称一种启迪。可琥珀没有听懂它,还是持续地对着夜空,低声地说: “我能接受的,就算明天布置绞刑,我也没什么抵触。……之前在轮椅上是活死人,我本来就一直介于生跟死状态,能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活这么久,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琥珀在一个理性的范围内表露悲观,这场面有点凄美。达旦老爷心疼得紧,劝道: “傻孩子,你说什么话呢,什么活死人、死活人的,可别把这种话语加到你身上,你还年轻,还能活好久呢!就算福山非要布置一场绞刑,该受刑的也是爸爸!” 达旦老爷的表态没有使琥珀动容,琥珀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抵触,问道: “你的妻子从亲戚家回来了吧?” “是啊,瑟薇她回家了。” 答完话的片刻,达旦老爷才察觉到有所不妥,问: “你干嘛问这个呢,难道你是因为瑟薇才不回家的?” “不是。” “不是就好了。” 眼见父亲误解了自己的心意,琥珀望着父亲,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回家的原因可不止瑟薇一个。我本来就不想回家,听到这种状况更不想回家去,所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我不想回家,而你的妻子瑟薇只是次要的原因!” 这是琥珀不回家的最真诚的原因。达旦老爷听闻一阵窘迫,嘟囔道: “这……,琥珀,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何苦要钻牛角尖呢?” 在父女的争执中,缪格察觉到自己不适合再留在这里了,说道: “那琥珀小姐和达旦老爷,你们父女就好好聊聊吧,我该告辞了。” 达旦老爷本就不想缪格呆在跟前,听到他说要走的事,立即摆了摆手,说: “你赶快走吧。” 缪格恭敬地垂了垂头,沿街面径直离开了。琥珀目送他离开,转而望向父亲,表现出更大的不满,质问道: “是我钻牛角尖吗,爸爸?我只是在表达正常的态度,瑟薇她比我大不了几岁,你认为我可以从心底接受她成为我的母亲吗?” “你不用把她当成你的母亲,你只需要把她当成一个,……呃,一个不太重要的亲戚就行了!” 达旦老爷始终是重视琥珀的。不过,琥珀并不领情,她眼露深光,带着几分蔑视,说道: “你作的类比我对你都做不到,你又何以认为我能在你的爱妻瑟薇小姐身上活灵活现地体现这类比呢?” 达旦老爷一阵窘迫。他想了想,把心一横,说: “好了,别负气不回家了,琥珀,我明天就让瑟薇离开!” 为了让琥珀回家,达旦老爷竟然要赶走妻子,这牺牲可以说是十足了。但琥珀还是没有被父亲的举动感动,挖苦地说: “这么勉强自己去忍痛割爱不好吧,达老爷?” 达旦老爷强调地说: “没什么不好的!想当初,我之所以会跟瑟薇结婚,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承诺会好好照顾你,可现在她却无法好好照顾你,反而还成为了我们父女间的一种阻碍,我一定会让她离开!我就是这样的人,没有妻子可以,但没有儿女就是不行!” 这话语足够响亮,沿夜晚的街道飘散开来,像是一种宣誓。不过,就算达旦老爷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但琥珀还是一脸不满,说: “达老爷你可别这么说了,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活过来,这多折煞我呀,别把你娶一位貌美妻子的理由推给我,尤其别推得这么冠冕堂皇,好吗?我说,街面扫地的大婶会好好照顾我,你会娶她吗?” “琥珀……” 达旦老爷僵硬地动了动后头。琥珀冷冷地笑了笑,说: “退一步说,就当你说的话是真的,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们之间就没有阻碍了吗?” 达旦老爷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是阻碍,一脸疑惑,问: “还有谁呢?” “美娜。” 琥珀望着父亲,一脸深沉地说出了这个名字。达旦老爷立即问道: “美娜她怎么了?” 琥珀认为父亲在装作不知情,有点恼怒,皱了皱眉头,说: “之前,早到在我刚活过来的时候,我是回过家的,……那次,我看到美娜已经代替我的位置,成为你的女儿了。” 说到这里,琥珀闭起眼睛来呼进一口气,表达她无比的哀叹。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某项价值被否定了,惹得她既忧伤又痛苦。达旦老爷听闻她提回家的事后一阵吃惊,问: “你回过家,那我怎么不知道呢?” 琥珀略有深意地答道: “我偷偷回去的,停在院子外,隔着距离看着家里的一切,你当然察觉不到。其实,你早就想那么做了吧?” 达旦老爷听不懂这话,问道: “琥珀你把话说清楚,我早就想怎么做了?” 琥珀质问地说: “收下美娜为义女!爸爸你就承认了吧,其实你老早就想让她代替我的位置了,对吗?” 达旦老爷并不知道收下美娜当义女这件事给琥珀造成过困扰,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又多了一桩,显得有点哀叹,说: “好吧,我承认我收美娜当了义女,可她也就是我的义女而已,我对她的感情哪及得上我对你的感情啊!琥珀你怎么会那样想呢,觉得我想让美娜她替代你的位置,我从来没想过让任何人替代你的位置啊!” 琥珀鄙夷地笑了笑,说道: “其实,我倒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因为我在你心目中根本没有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