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河内郡到冀州,再从冀州到青州,张扬抬头望着穹顶,掰了掰手指,竟然已经有四个月了。
张扬叹了口气,将台案前的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他从没想过自己堂堂一郡太守来到北国会是这种待遇,只带十几随从,日夜被人监视,就连到帐外找个地方解手都有无数的眼睛盯着,跟个囚徒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了,如果能真正决定战局走向,委屈一点也就值当了,关键是,他连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出去打仗还是有什么行动计划,甚至只能从周遭军士嘴里听说。
也就是你吕奉先了,换一个人,爷才不搭理!张扬心里很郁闷的腹诽着,这叫什么事嘛,也不知道是谁给出的主意跑这头来诈降。
而且张扬有着自己的担忧,那就是河内旧部。
现在河内提令人是眭固,也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他倒是愿意相信眭固的忠心,问题是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这仗又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只怕等战事结束再回去河内,已物是人非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无比头疼,不过张杨的心里倒是从来也不后悔,一个战壕里出来的袍泽兄弟,还有同乡之谊,吕奉先是他可以交心换命的人。
为了他,张杨愿意做这一切。
不过愿意归愿意,惆怅是半分没有少。
相比于心中有羁绊的张杨,徐庶倒是沉稳很多。
张杨心心念念的是兄弟情义,徐庶则是满脑子的报国情怀。
彭城与林墨交浅言深,知道这次的任务关乎了大汉天下的兴亡,尽管情况不乐观,但他依旧信心满满。
这种隐匿于荆棘背负着重任前行的荣誉感,让他忘记了疲累。
至于说窘迫的现状,这一点,饶是聪明如他也无可奈何,袁谭平日里也不来找张杨,张杨想见他倒不难,问题是彼此间的交流仅限于拉拢人心,军事上是绝口不提的。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不清楚袁家夺嫡事件的徐庶也能猜到强绑着张杨无非是做给其他诸侯看的而已,不至于失了远人之心。
“张太守。”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袁谭已经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公子来了。”
满脸熏红的张杨一身酒气,连忙起身拱手,“不知公子有何吩咐啊。”
“送你一份大功劳,助我破敌。”
温侯有麻烦?张杨下意识眉头一蹙,但立刻他便调整过来,咧嘴笑道:“请公子示下。”
袁谭拿出一捆竹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烦劳张太守照着这信上内容写份一模一样的,破敌后,张太守记头功。”
“这般容易,那便多谢公子了。”张杨心里本就焦躁不安,打开竹简一看,上面的内容几乎让他握不住笔了。
一旁的徐庶站在袁谭身后,连忙使了使眼色,顺着他目光所指,是台案上的酒壶,当即明白了意思。
张扬提笔便要书写,打了个酒嗝,手也颤颤巍巍了起来,连着写了几个字都歪歪扭扭的,看的袁谭都不忍直视。
“公子,我酒喝多了,有些头晕,可否容我清醒些再书写?”张扬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了。
袁谭的眉宇间闪过一抹厌恶和不悦,闷声道:“也罢,迟些写好派人送来。”
“公子好走。”
张扬笑嘻嘻的点头哈腰,待袁谭走出军帐后,一张脸立刻就冷了下来,随后转身走到徐庶面前,沉声道:“怎么办,要祸事了。”
徐庶看了看竹简上的内容,谈不上多高明,无非是袁谭好大喜功、赏罚不分,军中将帅不和,张杨已经说服了军中几名校尉,愿意为内应围住中军帐,只等吕布来袭,必定可以生擒袁谭。
“先生,如何是好啊,温侯若看此信,必定会领兵前来,到时候可就祸事了呀!”张杨不安的在帐内来回踱步。
这下是真的完犊子了,本来是跑这做内应的,现在好了,人家将计就计,要自己写一封诱敌信。
而张杨几乎可以断定吕布肯定是会来的,不说内应这重身份,凭着两人过命交情他也不会对自己有任何的怀疑,就像自己从没怀疑过他一样。
“定是他们发现了我此行意图,到底是何人给出的主意,这是要祸事了呀!”张杨依旧是在骂骂咧咧的。
没法子,憋屈了几个月,最后换来这么个结果不生气倒是奇怪了。
“不会的,如果真的发现了将军的意图,他便不会派人这般监视我们了。”
拿着竹简的徐庶脑子在飞速运转,似在回答张杨,又似在喃喃自语,“信上内容倒是写的不错,恰逢了袁军吃了齐山大败,军心动荡不安,他点的这几员校尉我也有留意过,并不是北国人,但以允文的聪明,当不会如此轻易上当吧。
会不会还有我没看到的地方”
就冲着齐山设计来看,袁谭身边确实是有高人的,虽然这一计看来也有很大的成功机会,但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问题是.
他手头上掌握的讯息太少了,根本无从推测。
徐庶这头还在想着怎么挖多点信息出来,张杨的心底已经有了的决意,他抽出腰间宝剑,透过剑身的寒光映照看着那张刚毅的脸庞,“去他娘的袁谭,老子偏不写这信,他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