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天悬城的街道开始有些积水。
而从天悬山通往神峰的山路也理所应当的变得泥泞。
这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以天悬山的财力,想要在各个神峰铺就一条石板路,并不是难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
除了神河峰与甘泉峰,其余几座神峰,都有上好的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山路。
神河峰未有这样的殊遇,是因为神河峰的峰主牧南山多年不见踪影,与其余神峰也有些矛盾,未有得到天悬山的资足,时至今日,依然靠着山上的薄田勉强度日。
而甘泉峰则不相同。
甘泉峰之所以命名为甘泉峰,是因为神峰之上有一处泉眼,泉眼之中终年流淌着清澈的泉水,相传甘泉的那把祖剑神泉剑就是在这泉眼的滋养下,练就而成。
而泉眼中流淌出的泉水,顺着神峰各处,涌下神峰,修建山道会让泉水改变涌道,大抵是为了遵循古制,亦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甘泉峰也并未修建山道。
这也就造成了,每到大雨天气,甘泉峰的山道都极为崎岖难行的困苦。
“师尊,慢点。”左传薪一手扶着自己家的师尊,一手打着雨伞,艰难的在山道上行走的。
唐正德却面露不悦之色,言道:“慢什么慢?我还没老呢!这点山路还难不倒我!”
左传薪闻言,脸色尴尬的笑了笑,旋即道:“是是是,师尊年富力壮,不知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师娘啊?”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身后众多师兄弟一阵大笑。
唐正德也笑骂道:“臭小子!拿你师尊寻开心是吧!”
“弟子不敢!”左传薪连忙告罪。
唐正德所在的承剑一脉,人才凋敝,在甘泉峰也处处受到排挤。
唐正德这一辈子,都为了自家门下这十几个弟子四处奔走,堂堂神峰长老,却时常为了攒下些给弟子买丹药的钱,而抢着接一些青寰府报酬丰厚的任务。
以至于如今年过六旬,也尚未成亲,他为人大度,与弟子们也相处融洽,弟子们也时常拿此事打趣他,这也倒成了师徒之间的常态。
“好啦,别嘴贫了,快些上路,我还得面见峰主,将今日之事的禀告峰主,免得峰主误会,迁怒青霄小兄弟。”
左传薪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仿佛被谁轰出一个口子,大雨倾盆,越下越大,左传薪的眉头一皱言道:“下山前,我已经让孙师弟去峰主与镇守那里禀报此事,应当没什么问题。”
“雨这么大,师尊要不先回去休息,大不了我再跑一趟……”
唐正德却摇了摇头,言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青霄小友是我承剑一脉的恩人,我们可不能让他陷入不义之地,这事还是我亲自去一趟,比较稳妥。”
听闻这话,左传薪也点了点头,他又看了看自家师尊被雨水打湿的衣衫,说道:“那我们先回住处,师尊换套衣衫,免得着了风寒。”
说罢这话,又唯恐唐正德不答应,左传薪又补充道:“毕竟是面见峰主,穿着正式一些,也免得被旁人微词。”
这些年承剑一脉在甘泉峰处处受人排挤,往往一些不起眼的事情,只要被人抓住把柄,就会被上纲上线。
左传薪所言倒是他的道理所在,唐正德闻言微微思虑,也就点了点头应允了下来。
师徒一行人加快了步伐,很快就来到了位于半山腰的住所。
那是一处由篱笆墙围拢的院子,院子左侧大大小小坐落着二十来座不大的草屋,右侧则是大片的空地,似乎是用于修行练武所用。
这些就是唐正德与其弟子的住处。
很难想象身为天悬山的长老与门下弟子,竟然会居住在这般简陋的环境下。
“师尊,前面路滑,小心些。”左传薪小声提醒道,言罢这话,他将雨伞交给身旁的师兄,正想着自己快些上前,将院门打开时,却忽然发现本该无人在家中的小院,院门竟然开着。
而且院中还站在乌泱泱一大群人。
雨下得很大,加上天色已暗,左传薪并不能看清那群人的模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师尊,显然唐正德也发现了这些异常,他的眉头一皱。
左传薪深吸一口气,尝试着朝前走去几步,眯着眼睛想要看清对方的容貌,同时嘴里高声问道:“诸位是哪座神峰的师兄弟?来我承剑一脉的住处所谓何事?”
黑暗中站着的那群人却并不回应,只是依然我行我素的站在原地。
左传薪的眉头紧皱,又朝前走了几步,已经来到了院门前。
他正要定睛看去,想着将那群人的身份弄清楚时,那群人中为首之人忽然伸出了手,旋即,他的身后便有一人迈步而出,在左传薪错愕的目光下,将一道黑影朝着左传薪抛了出来。
左传薪下意识的躲避,而那道黑影则在地上一阵翻滚,最后来到了距离左传薪不过半步的地方。
似乎是个人!
但已经昏死过去,背对着左传薪,让左传薪看不清他的容貌。
左传薪赶忙蹲下身子,将那人翻转过来,定睛看去。
待到他看清那人的模样,他顿时脸色骤变:“孙师弟!”
这昏迷之人正是下山前,他派去到镇守与峰主那里陈清曹伦之事缘由的师弟,孙凡!
此刻孙凡陷入昏迷不说,衣衫上也满是破损之处,其下伤痕累累,脸上也一片紫青,显然是被人殴打所致。
“孙师弟!怎么回事?”左传薪惊声言道,同时转头怒目看向这群不速之客。
显而易见,他家师弟如今这幅模样就是拜对方所赐。
而那群人的为首之人,却并不理会左传薪,而是直接迈步走到了唐正德跟前,他声音幽冷的言道:“唐正德!我甘泉峰可曾有亏欠过你承剑一脉的地方!?”
唐正德与诸多弟子闻声定睛看去,却见那发生之人,赫然是甘泉峰的镇守——周升!
只见此刻的周升面色冷峻,神情不善,目光阴寒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