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生接诊这么久,像这种极品人才还是第一次见。
小伙自顾自的摸出一块,熟练的剥掉槟榔中间的黑色药物,扔进嘴里嚼食。
啪!
他的妈妈看到了,二话不说,后脑勺上就是一下狠的。
“哎,你打我干嘛?”
小伙慌忙用手挡住。
“人家都说吃槟榔致癌,你的嘴巴都肿了,还吃这个,嫌命长了是不是?”
小伙的妈妈骂起人来很凶。
下手打人也很重。
刚才那一巴掌抽在小伙的后脑勺上,把李敬生都给吓了一大跳。
后脑勺有很多重要穴位和血管、神经。
散打、格斗比赛都是禁止击打后脑勺与裆部的。
这位妈妈估计也是对儿子失望透顶,才会下这么重的手。
“那么多人都吃,他们不都没事吗?你看这香烟盒上还写着抽烟有害健康呢,大家不照样抽烟?你别动不动就打人行不行?”
小伙子被妈妈打了,虽然很生气,但是并没有还手之类。
从这一点来说,至少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至少还知道尊重自己的妈妈。
“别人抽那是别人,以后再看到你嚼槟榔,我还打你。”
说着,妈妈把那包槟榔抢走了。
小伙子慑于妈妈的大巴掌,也只得老老实实把嘴里的槟榔吐了。
他吐出来,先是用手接住,然后用力一扔。
准确的飞进几米开外的垃圾桶内。
混惯了社会的人,基本上就是这个习惯。
李敬生全程都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止小伙子的妈妈打人。
“医生,请你帮我儿子看看,我就怕他的嘴巴上长的是什么口腔癌。我的一个亲戚就是吃槟榔得了口腔癌,把半个舌头都给切了,脸也切掉了一部分。”
小伙的母亲恳求道。
刚才打儿子,那是爱。
反倒是小伙子的父亲全程不说话,站在后面就跟个木头一样。
有时候,一个家庭对孩子的教育失败,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先给你量一下体温。”
李敬生给小伙量了额温,36.5度,正常。
然后伸手摸了摸小伙脸颊上的包块,质地较软,不像是恶性肿瘤。
“张嘴我看看。”
拿手电筒照了照,左颊部有明显红肿。
没有化脓。
“这个包块有多长时间了?”
“大约个把月吧!刚开始觉得有点痛,以为是上火,也就没理它。后面慢慢长出一个包,很长时间都没有消退,我就跟我妈说了。”
“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的母亲又开始吼他。
教育孩子,动不动就怒吼,恶狠狠狠威胁,其实一点都不好。
只会让孩子感到害怕,下次有什么事更加不敢说。
李敬生又给仔细检查了一遍。
“先给你拍个片子看看吧!如果问题不是特别严重,可以选择在我们这里或者其它医院做手术治疗。”
交检查费时,那个没说过一句话的父亲付的账。
照了个B超,肿物的边界清晰,直径较大。
李敬生认为自己有把握完成这台手术。
就看家属和患者同不同意了。
“你这个需要做手术把肿物切掉,费用的话,大概在两千左右。如果在我们诊所做这个手术,不需要住院,但是需要遵丛医嘱。”
不算什么大手术。
在门诊就可以直接完成。
如果到那种缺住院病人的医院,也可能会留着患者住院做手术。
大医院,那肯定是门诊直接就给切了。
“要那么贵啊?我得找我妈拿钱。医生,我这个是口腔癌吗?”
小伙子也只有在医技室内,才这么问。
当着父母的面,他真的就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态度。
仿佛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
“暂时说不好,做完后,我们这边会给你做病理活检,到时候出来结果了,会告诉你。也可以术后第三天来我们诊所取病理活检结果。”
李敬生又给第二医院带来了一笔业务。
术前做生化检查,他的诊所暂时没办法做。
因为是门诊手术,其实不查血常规也是没问题的。
本身能做的也都是一些小手术。
如果真遇到风险大的手术病人,他经过评估后,觉得有必要完善术前检查,可以找社区卫生站合作。
离得也近。
抽了患者的血送过去就行了。
“既然担心是口腔癌,为什么还要吃槟榔呢?”
李敬生问他。
“槟榔加烟,法力无边。在外面混,不请人抽烟,不认人吃槟榔,谁理你啊?我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喜欢抽烟,也不喜欢嚼槟榔,后来慢慢就习惯了。现在不嚼槟榔只觉得浑身难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小伙子还挺城实。
李敬生点点头“去找你爸妈商量一下,问问他们的意见。你这个肿物在不断变大,所以越快手术越好。万一是恶性肿瘤,转移到淋巴,其它器官,就很难处理干净了。”
还真不是吓唬这个小伙。
面颊部与颈部是挨着的。
颊部下方有着很密集的淋巴,不及时手术切除,非常容易发生转移。
“那个人不是我爸!是我继父!”
男子说道。
“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去找他们好好商量一下吧!我看到刚才付检查费,就是你继父帮你付的。”
李敬生终于明白小伙子的父亲怎么不说话了。
继父难当呀!
瞧瞧小伙子对继父的态度就知道了。
心里面根本不承认这个父亲。
小伙子出去后,找母亲商量去了。
他的继父坐在休息区远远的看着,根本都不敢过去。
李敬生继续接诊其他患者。
过了足有个多小时,小伙子的妈妈走了过来“医生,手术费还差一点,能够等下个月的工资发了再给你吗?”女子陪着笑脸,低声下气的恳求。
“这个恐怕不行,我们诊所有诊所的规定。”
诊所不像其它行业。
赊账这种事,不能干。
因为病人治疗前,可能对诊所感恩戴德。但是治好以后,有些病人会信守承诺,把欠的费用补上。大部分病人,却会把这事给‘忘记’。
甚至反过来说诊所把他治坏了,手术后出现了一些新的毛病。
这也是医院现在很少给病人办欠费的原因。
有些病人,因为身上没带钱,或者一下子凑不出那么多钱,但是又急着救命。医院的医生好心的给他办了欠费,经过努力抢救,病人最终没有救过来,死了。
这时候的欠费很难再收回来。
哪怕医院不给开证明,家属没办法取到尸体,仍然收不回来。
而且在法律上,并不支持医院通过扣尸体来索要病人欠的医疗费。
李敬生的小诊所遇到实在需要急救的病人,可以提供一些支援,但是这种欠手术费,肯定不会答应。
开诊所是为了赚钱,绝不是搞慈善。
他也没能力做慈善。
最多就是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力所能及的帮一把。
“他这个手术必须现在做吗?”
“鉴于他的包块一直在变大,而且影响到了正常进食,肯定是越早手术越有利。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是恶性的,拖上一段时间导致转移了,那不就可惜了吗?两千块说多也不多,与一条人命相比,肯定是值得的。你们再考虑一下吧。”
李敬生相信只要这个家庭的信用没有破产,找亲戚朋友凑两千应该能凑出来。
如果亲戚朋友连两千都不给借,李敬生就更加不可能答应让他们欠费。
说明这一家人的诚信不好。
“这笔钱我出了,给他做吧!”
小伙子的继父站在旁边一直听着。
这是他来这么久,说的第一句话。
简单直接。
手术费由他一个人承担。
像这种二婚家庭,因为属于半路夫妻,两人赚的钱一般都是各自保管。
男方可能会在生活中承担更多一点。
“有钱不早点拿出来,抠门!”
小伙子嘟囔着。
“闭嘴!有你这么对父亲说话的吗?再敢这么说,我抽你大嘴巴子。”
女子骂着儿子,然后看向男子。
“老刘,这钱算是我借你的,等我发了工资就还你。”
“不用。”
男子应该属于那种不善言辞的类型。
直接从衣服里面的口袋掏出一个塑料袋,然后从里面数了两千块钱出来。
“给!”
他交到了李敬生的接诊桌上。
这些钱都是男子攒下来的血汗钱,拿出来给小伙子做手术,却没有太多的犹豫。
李敬生看向小伙子,发现这家伙仍是一脸嫌弃表情,带着一丝不满。
有时候,人的感情真是太复杂了。
男子明明已经为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付出了这么多,但是小伙子却不认。
养别人的儿女,心累,身也累。
要取得他们的认可,真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