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祸福事顷刻分明。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翻身,早悟兰因。这才是人生难预料!回首繁华如梦渺!从此后,莫再痴嗔休啼笑!” 站在那会议堂的舞台上,那人并没做任何扮相,只是穿戴了一副水袖,独自清唱起了《锁麟囊》来。 时晏慈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下,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热狗,一手拿着喝了两口的豆浆,嘴里还在咀嚼着食物。 台上的人瞅了一眼她所在的位置,但又似乎,根本就没看清她的模样,水袖舞动,摆出了站抱肩袖,口中念道:“御霜不再,知音何处觅!” 听易知风在班里科普过一些与京剧相关的知识,时晏慈记得,“御霜”应该是程派京剧创始人,程砚秋的字。难道说,台上这家伙,是个戏痴? 而此人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便是时晏慈所做的手脚而导致的结果了。 咽下了最后一口热狗,她把塑料袋塞在自己的口袋里,两手捧着豆浆杯,顺势坐在了观众席的位置上。 听不到掌声,那厮总算再次定睛往台下看细致了——时晏慈的双手被豆浆占了,根本不可能给他鼓掌。 “姑娘可是觉得,我唱得不好?” “要听实话吗?” “那是自然!” “票友水平!” 台上的人站直了身子,迟疑片刻后,“噗嗤”一笑。 “昨日姑娘好手笔,不知究竟师承何处,竟然能够摆出如此完整精确的三十六天罡如意阵法来!” “哟,果然是行家呀,一眼就看穿了!厉害!” 这回,她放下了手里的半杯豆浆,反倒开始鼓掌了。 “只可惜……”那人叹息道,“我即便能看穿你所布阵法,却看不穿你所施的幻术啊!” 刚刚抵达坐标,来到了时晏慈所在的这座会议堂时,庾慕白站在大堂入口处,瞬间瞠目。 幻术? 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时晏慈摇摇头,没说话。 幻术什么的,其实她并不会。即便是会,那也不过是一种障眼法,骗术罢了。 若是真会幻术——曾经的那么多次生生世世,她必然能够摆脱那些现在回想起都令她胆寒的死法。 对方终究是个“毛孩子”,道行果然还不及自己。 此刻的时晏慈,稍许安心些了。 “老庾,来啦!” “能不叫我老庾吗,我还没到中年呢!” 庾慕白无奈着,走到她身边。 时晏慈头也不抬,只是看着台上那人,却轻声对身边的人言语:“一会儿得跟我一起走才行,否则你也出不了这礼堂。” 这句话的意思,起初庾慕白并不理解。 只是,当他看清了舞台上那个人的面貌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你……你不是何子宏吗?为什么你在这里!” 这个名字,让时晏慈觉得陌生。 “何子宏?非也!我名为桂祐一,你所说的那个名字,我一次都未曾用过!” “那就是说,你知道这个名字!” 时晏慈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之所以能让庾慕白吃惊,必定是与此次的事件有着莫大的联系! “真没想到,”时晏慈苦笑摇头,站起身来,“我本还揣测着,那个在学校里搅混水的术士或许只是个局外人,没想到——恐怕何老师与你相遇这件事本身,都是你自己安排的吧?” “实然!” 张开双臂一甩双袖,那本名为何子宏的男人,凝视着台下那两个年轻人。 庾慕白早已将何子宏有限的资料都调查到手,自然也告诉了时晏慈,算来他今年应该也有三十五岁的年纪,可看他的那张脸——怎么看,都像是庾慕白的同龄人才对! “你是想报复他们吗?”时晏慈问。 对方轻笑,“这么无聊的事,我可不会做。” 他直接跳下了高如一人的舞台,落地时,脚下竟无声! 庾慕白微微蹙眉,这种轻盈身法如果不是常年苦练,根本不可能控制得如此到位——即便是自己现在都未必能做得到! 时晏慈跨上前一步,看着对方故意言笑,“我现在怎么称呼你才合适呢?假发?” “喂喂喂,这种玩笑,就不要开了嘛!”对方也笑了,“你们如果想叫我何子宏,也没有关系。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 “那就方便多了!话说,你这次回来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愿意配合咱们的工作,放你离开这里,也不是不可以。” 时晏慈的双手揣在口袋里,这让何子宏稍稍有些不安——因为他不知道时晏慈会不会冷不防从兜里掏出些什么来攻击自己。 何子宏点点头,“告诉你们也无妨!” 他干脆直接坐在了面对着舞台的第一排观众席上,侧过身,看着站在面前的时晏慈,面带着微笑。 “我被选为了桂氏门下的继承人,需要参加这次在日本进行的阴阳师对决。而这次对决的意义重大,多个门派与氏族都想要夺得此次的优胜。因为获胜方,可以面见天皇,受到册封。想必安倍晴明你们都知道吧?当年他所在的那个位置,就是我们现在所争夺的位置。” “唉——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其中的意义不止如此吧!” 时晏慈坐在他后面两排,双手架在了前排的座椅靠背上,同时还垫着自己的下巴,只见她的嘴一张一合地说着:“天皇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存在,无非就是个象征意义。你们现在想抢夺的这个位置,多半更具有现实意义吧?比如,与内阁成员接触的几率,比如,协助某个党派竞选,再比如……” “够了,”何子宏打断了她的话,“我的出身,在那边,是个秘密。但是如果我想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又不得不来调查清楚我身上这条血脉的源头。再有,就是我的对手,也有人来了这里寻找想要的东西。” 何子宏看了看庾慕白,“其实我很想在这里找几个朋友来帮助我,但却发现,这里的术士们竟然都不愿意与我打交道——我还真是不懂这其中的缘由了!” “你昨天,在学校里做的事,目的为何?”时晏慈严肃了起来,“这才是我今天来问话的重点!” “我刚才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你们也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提问,会更好呢?” 他勾起嘴角,脸上尽是骄傲的样子,“你究竟是哪门哪派的?为什么能布这么大的阵法?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困住我,让我根本无法离开这个会堂?” “自成一派,天地为师,”时晏慈目不转睛地瞪着对方,“布阵不过是件小事,把你留在这里,也只是略施小计罢了。当然,这也算是我的独门秘法,不便外传。” “小姑娘,你这话,你觉得我能信吗?” “她说的是实话。” 庾慕白突然开口了,走上前,靠近了何子宏,“至于如何考证,那是你自己的事了。回答刚才的问题,你在学校里究竟想做什么?” 何子宏“哼”了一声,“罢了,反正你们在这儿,我想做的事也做不成了。小姑娘,我不过是需要些人的怨气来历练我的式神罢了,不会害人性命,你放心吧!” 听了这个回答,时晏慈自然不敢苟同,但想到刚才自己的答案,或许对方也揣着同样的想法。 “不会害人性命,并不代表没有害人。昨天受了那些恶念影响的师生,今天的状态还没有恢复,更何况,还有你亲妹妹!” 时晏慈突然嗔怒起来,双眸狠厉一瞪紧盯着对方的双眼,大喝一声—— “封气绝灵,始做凡人,待心归正,重塑乾坤!” 猛然抽手,那双指向前点向何子宏的眉间,竟然并未触及对方肌肤,那明显被打击到的实感,却将其猛然推向了身后高台! “砰”的一声响,那何子宏已经僵直着身子靠在舞台边缘,完全动弹不得,像是被点了穴定了身一般! 时晏慈走出观众席,靠近了何子宏,站在他面前,冷言说道:“与我斗法,便是与天斗法。你学的阴阳道尚未诞生之时,我便已有大成,你一个黄毛小儿,还想与我讨价还价?” 这番话的口吻,犹如一位老者,声虽不响亮,却恍若洪钟敲响于耳畔,震慑入魂! 现在的那一串动作,庾慕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此刻才注意到,自己出了一手冷汗! “就算我没说全部的实话……” 何子宏虚弱地回道,“你也不至于……这样待我吧!” “因为,这次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时晏慈虚着眸子,再次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哼,不过就是狗.日的收养了你,留着你一条贱命,你好好活着就是了,趟什么浑水!你真以为自己很有天赋?见到你妹妹了,难道还不肯认清现实?” “就是因为我认清了现实!” 他突然用力猛喊,如同在挣扎着什么,却没敢做出袭击眼前人的举动。 “所以,我才想到了借助他人之念来提高自己的力量!这些人,他们自己恶念丛生,还伤害了我妹妹!我凭什么不可以用他们的恶念为自己所用!他们受伤,那是自作孽!” 猛地一阵阴风卷起,在这四周封闭的空间之中,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风力出现,那黑漆漆的风团足有两人高时,突然转向移动,冲着时晏慈和庾慕白二人直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