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冷禅一代枭雄,与卓凌风这场比武,不仅事关个人荣辱,更牵扯了门派兴亡,乃是世间第一豪赌,容不得半分差错。
可卓凌风杀了东方不败之事,让他多多少少又多了些忌惮,若自己真的十招为其所败呢?
故而他要先点出卓凌风与魔教勾搭之名,纵然群雄一时之间不会对卓凌风群起而攻,但仇恨也得先拉满,若自己真的输了,他也绝不容卓凌风活着走下嵩山。
不意卓凌风说话如此简单粗暴,众人不由看向左冷禅,怎料他脸上没有丝毫愤怒憎恨之意,就连脸上连肌肉也不牵动一下。
左冷禅只是淡淡说道:“卓大侠这话,可与全真教数百年来的侠义美名太不相称!”
卓凌风明白他是要挑起众人同仇敌忾之心,哪里给他机会,缓缓起身,跃下石头,朝着封禅台边走边说道:“你既然知晓卓某身后有师承,在这里又给我按的什么名目?我若犯了门规,自有人清理门户!
我若真是武林一大害,人人得而诛之!
在场有少林方丈、武当掌教、丐帮帮主等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他们又怎能容得卓某上这太室山来?”
众人一听这话,均觉颇有几分道理,又见少林方丈,武当掌教,丐帮帮主均缄默不语,瞑目端坐,各个都如高僧入定一般,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左冷禅直气得七窍生烟,情知这些人暗中串通好了,专来看自己笑话。冷冷道:“方证大师等人如何处事,左某如何知晓!”
卓凌风冷笑道:“以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的名望,是随意轻动的吗?他们是你专门请来,为你我比武之事做個见证!”
他顿了一顿,目中精光一涨,环顾四周,说道:“就是天下群雄赶赴嵩山,为的也是看你我比武较技,而非在这里做什么口舌之争!
大家伙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错!”
“正是!”
“不管卓凌风跟魔教关系如何,这话却是半分也不差!”
群雄中绝大多数人此来就是为了见识高手过招的。千余名事不关己、只盼越乱越好之辈,当即起哄,嵩山绝顶乱成一团。
这时就见泰山派中一名白须道人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卓凌风,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大伙都是武林中人,凡是也得讲个理字,你与左掌门为何要有这场比武,岂能不辩个清楚?
若直接动手,唯力是持,我等与那市井之中的地痞无赖有何区别,有何颜面自居名门正派?
亏你还出身全真,多受我道门教化,依贫道看,你现在受了魔教妖女影响,行事做派彻头彻尾的魔头行径!”
众人见这白须道人脸色枯槁,说话中气却十分充沛。
有人识得他的,便低声相告:“他是玉玑子,是泰山掌门天门道人的师叔。”
卓凌风耳力惊人,听了个清楚,知道这老道早就被左冷禅收买了,眼神中寒光一闪,冷冷道:“玉矶子,奉劝你一句,在我面前最好谨言慎行,免得追悔莫及!”
玉矶子虽知他此时也只能恐吓,但被他冷厉的眼神一扫,心下也是惴惴,想要强行挽尊,怎料卓凌风懒得与他这狗腿子多说,目光落在左冷禅脸上,昂然说道:“逼死丁勉的是我,杀费彬、钟镇、腾八公等太保的是我,破坏你五岳并派计划的也是我,卜沉、沙天江亦是我在福建杀的。
卓某被你嵩山派围攻暗算,生平第一次了有性命之危,也是拜你所赐,你我之间仇深似海,又何需辩白?
我与你定君子之约,是认为你一派宗师,值得我信任,怎料你竟如此做派!
你若觉得我说话难听,侮辱了你,那就该依照约定,跟我单打独斗,赢了赌约,好以此洗刷奇耻大辱!
而今挑拨众人,行事举止就是那缩头的乌龟,又哪有丝毫一派掌门之风范?
依我所见,纵然没卵子的太监也胜你三分!我怀疑你不是男人,难道有错吗?”
他话音朗朗,震的山鸣谷响,生怕众人听之不见。
嵩山弟子各个怒目圆瞪,目光若能杀人,卓凌风武功再高,一瞬间就得千疮百孔了。
群雄听他接二连三在左冷禅的性别上说事,俱是强忍笑意,但又不敢以此发笑!
只有些胆大不要命的浑人,还都瞥向左冷禅裆部,仿佛能看透他是不是太监一样!
左冷禅一字一字道:“你怕了?”
卓凌风见他被自己侮辱,一直面不改色,心中很是佩服,心想:“此人定力如此高深,看来十招杀他真是一件难事。”
呵呵一笑:“怕?怕我就不来!”
左冷禅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不怕,为何不让左某说话?”
他如何不知高手过招,最忌心浮气躁,尤其他和卓凌风要在十招之内决胜负,任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此时谁先怒,谁就往死亡线上多走一步了。
左冷禅遥向方证、冲虚二人拱手说道:“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德高望重,人所共知,左某在此请教,我身为五岳盟主,所代表的不单只我嵩山一派,在比武之前,难道不该将有些事对天下群雄交代一个清楚,莫非二位就急着要让莪与卓大侠争一个胜负出来吗?”
方证、冲虚不料左冷禅说出这番话来,任两人性子冲淡也是长眉皱起,他们虽然站队卓凌风,但当着天下英雄却也不能不让左冷禅说话,难道还说,我们就是来看打架的!那自己又成什么人了?
冲虚道人捋须说道:“左掌门言重了,你要说话,谁又能不让你说话。”
左冷禅拱了拱手:“多谢二位能给我五岳剑派一个公道。”
方证冲虚知道他才雄心忍,不知又要出什么招,但此刻也只能笑笑不语。
左冷禅又看向卓凌风,冷冷道:“真正单打独斗,左某虽胜不过你,但接你十招的底气却是十足,你也不用急在一时!”
“哦?”
卓凌风眉头一挑道:“怎么?听你言下之意,你这个嵩山掌门,还能代表五岳剑派不成?”
他再急着要跟左冷禅动手,但也不能不给方证、冲虚面子,当下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玉玑子却再次开口道:“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左掌门是我五岳盟主,代表五派有何不可?”
天门道人看了自家这位师叔一眼,但这话又不能说错,只能沉默不言。
“不敢,玉玑前辈言重了!”
左冷禅朝玉玑子拱了拱手,接着说道:“卓大侠武功高强,杀人无数,左某若不明说,世人都不知你除了与我嵩山派有人命恩怨,别派也有!”
突然间,他目光一凝,道:“南岳衡山派金眼雕鲁正荣鲁大侠,是否为你所杀?”
卓凌风眉头微蹙,说道:“是我所杀!”
左冷禅点了点头:“你能自承其事,也算丈夫行径!”
他目光扫向衡山派人群,说道:“莫大先生,你怎么说?”
卓凌风也将目光投向了这位衡山派掌门,就见他身材瘦长,脸色枯槁,披著一件青布长衫,洗得青中泛白,形状甚是落魄。
莫大冷冷的道:“左盟主昔日处置刘师弟之事时,大兵压境,何等威风?又何曾知会过莫某人一声?
若非卓少侠援手,我刘师弟一家恐怕早已同赴黄泉!
鲁师弟因何而死,死在何时何处,莫某更是不知,你左盟主神通广大,一并处置便了,又何需问我?”
他此言一出,显见衡山派是不插手卓凌风杀却鲁正荣之事了。
左冷禅道:“莫大先生,我五派乃是同盟,同气连枝,鲁师兄之死,左某自不会不顾同盟义气,袖手旁观!
但你也是一派之主,竟连自家师弟之死,也作壁上观,实在让人寒心!”
其时台下数千道目光,都集于莫大先生脸上。
莫大先生神色自若,摇头说道:“莫某虽奉师命忝掌衡山门户,可这一点儿微末道行,既护不住刘师弟,自也难为鲁师弟报仇,想必恩师在天有灵,也能理解!”。
卓凌风深知莫大孤傲冷峻,坦荡谦和,气量宏大,又洞察世事,怎会不知鲁正荣是本派叛徒之事?
若中左冷禅的诡计,与自己为难,那才是怪事!
左冷禅险些被莫大气死,冷笑道:“好一个衡山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他环顾四周,续道:“诸位可能直到现在,都不知左某为何会与卓凌风定下如此大的赌约。
卓凌风昔日强行插手余观主与林家的恩怨,将他逼离林家,让余观主报不了杀子之仇与恩师之怨,可有此事!”
余沧海点头道:“左盟主说的不错!”
他与左冷禅交情匪浅,又恨卓凌风坏了自己好事,此番就是来给嵩山派壮声势的。
卓凌风对此也能理解,连余沧海一眼都没看。
左冷禅续道:“咱们这位卓大侠依仗武力,行事全凭一己好恶,不讲半分江湖规矩,他自己得了林家的《辟邪剑谱》也就罢了。还在衡山城耀武扬威,逼死我丁师弟不算,将我五岳令旗当作玩物,让我五岳剑派颜面无存!
左某身为五岳盟主、一派掌门,自要了结这份恩怨,便带着本派几位师弟前往终南山。
半路上又遇到鲁大侠还有泰山派天槐道长,我五岳剑派行事,一向秉持维护武林正气,他们二人都是我五岳派杰出的人才,都想要为林家讨个公道,我们便一起上山,怎料两句话不对,卓凌风就施展辣手害了鲁大侠性命。”
说着看向莫大:“莫兄,鲁大侠一生行事纵然算不上为你衡山派争光添彩,但也与你做了数十年师兄弟,你对此置若罔闻,真的不觉亏心吗?”
“左盟主,此言差矣!”
莫大摇了摇头道:“我刘师弟一家老小被人用刀子抵住后心,我衡山派早就颜面无存了,他们能活下来,莫某人倒是觉得这是我衡山派最大的体面了!
如你所言,鲁师弟既然是为给林家出头,才会被杀。
那既是侠义之举,纵然身死,也是求仁得仁,得其所哉!
倘若为了他多伤人命,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定会觉得自己愧对一个‘侠’字,也就枉费左掌门在天下英雄面前,为其大力扬名的苦心了!”
众人均知鲁正荣号称“金眼雕”,江湖中人却都叫他“金眼乌鸦”,说他是个恶人,那倒不至于,但说他是大侠,实在有些牵强。
而且嵩山派在衡山城对付刘正风一家,种种行为,压根就没将衡山派与莫大这个掌门看在眼里,而今他总算逮着机会报这一箭之仇了。
众人均觉这次没有白来,不但能看到卓凌风与左冷禅相斗,五岳剑派也要内争了。
左冷禅双目瞪视莫大先生,说道:“莫大先生,你我均是一派之主,当知大事为重,私怨为轻。
无论是于我五岳剑派有利之事,还是在对待妖邪之辈上,个人恩怨也只好搁在一旁了,莫兄,你说是不是呢?”
他这番话听来平和,含意却着实咄咄逼人,意思显是说,倘若莫大先生赞同自己意思,先对付卓凌风,那么大家都是自己人,否则自是非清算他为卓凌风张目之事不可。
莫大先生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卓凌风眼见莫大那模棱两可得表情,都恨不得拉一曲《潇湘夜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