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殿内的几个武当小道童,更是如被雷电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至于赵敏的一众手下,也是不可思议,他们也没想到,赵敏会换了女装,还是蒙古郡主服,一各个简直惊为天人。
卓凌风短暂的懵了一下,随即心想:“她才十七八岁,还未完全长开,便有如此风姿,成婚之后,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倾城艳色!”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赵敏侧过脸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向着张三丰盈盈而至。
她这侧首一瞥,蕴含着极为冷森的目光,让卓凌风身躯一抖,他也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又想:“她知道没了隐瞒必要,索性不假扮明教了,这是要明目张胆的杀人了!。”
只见有十余人随着赵敏跟进殿来。
一个身材高瘦的汉子踏上一步,向赵敏躬身说道:“启禀郡主,这老道就是武当张三丰,那个残废想必是他的第三弟子俞岱岩。”
他们都看见了卓凌风,却没一人将目光落在卓凌风身上,就是视而不见。
赵敏微一颔首,上前几步,向张三丰抱拳一揖,朗声说道:“久闻武林泰斗张真人大名,小女子敏敏特穆尔有缘幸会!”
这声音清脆悦耳,如莺鸣蜿转般动听,虽是蒙古女子,却用的江湖礼仪。
可她这话说的虽然客气,可俨然一副与张三丰分庭抗礼的架势。
张三丰心中也是大感奇怪:“如此年轻俊美的一个少女,竟然能将六大派一举而擒,这份智计当真难得!
看来卓小子没有夸张,此女比起昔日的郭夫人,真是不遑多让了!”
张三丰昔日在华山见到黄蓉时,那时她虽已是年过五旬的妇人,然则内功深厚,自然驻颜有术,风姿绰约,她的事迹更是天下知名。
张三丰百年阅历,一个女子只有美貌,在他眼中自非稀奇,然则赵敏一举擒拿六大派,纵然用了无影无踪、难以防避的毒药。那也是极为厉害的,尤其她还能派人打伤自己,更是了不起的成就,自然由衷感叹。
张三丰还了一礼,说道:“不知郡主娘娘大驾光临,未克远迎,还请恕罪!”
赵敏道:“好说,好说!”
知客道人率领火工道童,给卓凌风与赵敏都献上茶来。
赵敏一人坐在椅中,与卓凌风相对而坐,她手下众人远远地垂手站在其后,不敢走近她身旁五尺之内,似怕亵渎于她。
张三丰百载的修为,谦冲恬退,早已万事不萦于怀,但师徒情深,饶是知晓宋远桥等人被她用‘十香软筋散’所擒,仍然十分牵挂其性命,说道:“老道的几个徒儿生死如何,还请郡主娘娘明示。”
赵敏嘻嘻一笑,说道:“宋大侠、俞二侠、张四侠、莫七侠四位,每个人都中了点毒,性命却是无碍。”
张三丰眉头一蹙,又问:“我那姓殷的小徒呢?”
赵敏斜眼一看卓凌风,很是惊讶道:“咦?你没告诉张真人,殷六侠的事吗?”
卓凌风说了赵敏用十香软筋散擒了六大派的事,却没时间去单述殷梨亭被捏断骨头之事。
赵敏却不待卓凌风回话,便幽幽一叹道:“实不相瞒,殷六侠便有些不太好了,便和这位俞三侠一模一样,四肢为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指’折断。死是死不了,要动可也动不得了!”
张三丰鉴貌辨色,情知她此言非虚,心头一痛,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俞岱岩变了脸色,冲口叫道:“你个妖……”忽见张三丰瞪眼望来,只好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赵敏背后众人相顾色喜,知道己方派去之人偷袭得手,这位武当高人已受重伤。卓凌风再厉害,也是旁门之人,这就大有不同了。
卓凌风倒暗暗诧异,张三丰对于自己生死,浑不在意,大敌当前,反而豪气弥增。
但听到殷梨亭的遭遇,心里震荡竟然如此之大,显然他的百年修为仿佛什么用都没有,实感匪夷所思。
其实人于青、壮年时,意气风发,胆识俱盛,均有一种天下事无不可为的雄心壮志,于子女亲情上倒不过于注重。
然而暮年之时,什么雄图霸业,一生荣名,尽成过眼云烟,无论得遂与否,均能勘破其幻。
自然而然舔犊之情弥深,此乃世人同面,非唯张三丰一人如此。卓凌风的师父,全真高道“复阳子”亦如此。
卓凌风看起来有了三世经历,可每一世经历的都是青年之事,又怎会有这种心灵感悟。
眼见赵敏一来,几句话就逼的张三丰吐血,还故意调侃自己,心中忿忿,冷冷道:“赵敏,卓某爱你之才,好话说尽,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赵敏啧啧笑道:“莪不过说了一句真话,你就喊打喊杀。还说什么我师父让我常存忠恕宽容之心,统统都是……”
说到这,后面的字有些不雅,俏面微红,又道:“你能耐大,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也不用显威风!
可这里究竟是武当派还是全真教,亦或者你拿着倚天剑就是武林至尊了,张真人都不能违逆你的意思?”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在讥讽卓凌风越俎代庖,多管闲事。
卓凌风面上红气一闪,瞪视于她。
赵敏任他瞪着,笑容不改。
张三丰见了这幅场景,目中掠过一丝讶色,心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人哪像敌人?”不由哑然失笑道:“郡主娘娘,这里的确是武当派。
不过,你太过年幼,有所不知,重阳真人是古今第一等的人物,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不精通,一身武学修为更是出神入化,凌驾一时,华山论剑夺得天下第一之美名。
他创立全真教,主张入世济人为第一要旨,老道自是深受启发。昔日也曾有全真高道驾临武当山,与老道坐而论道。
故而我武当派虽是道门,也讲究入世济人,并非一般道门只顾清修自持,也正因如此,一众小徒才被江湖朋友送了一个‘武当七侠’,作为雅号。
所以我与卓小友门户虽然有别,实际上也可以说是一家人!
他替武当说几句话,合情合理!”
卓凌风心中一震,心想:“张三丰认识全真教人,他若问我师父是谁,我怎么说?”
但又一想:“昔日全真教有八万弟子,他不可能全认识,我这一身全真武功,又不是假的!”
赵敏听了这话,白了一眼卓凌风,哼道:“你全真教了不起,走到哪里,谁都能跟你扯上关系!”
卓凌风沉默不语。
赵敏看向张三丰,说道:“本郡主此来,只是有一良言相劝,不知张真人肯俯听否?”
张三丰笑眯眯地道:“且让老道猜猜,哈,你是不是想要老道投降元廷?”
赵敏微一颔首,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蒙古皇帝威加四海。张真人若能效顺,皇上立颁殊封,武当派自当大蒙荣宠,就如当年我太祖皇帝荣封全真教长春真人一般,敕管天下道教。而宋大侠等人人无恙,更不在话下。”
“啪”得一声响,卓凌风蓦地一掌拍下,桌上茶杯哐啷乱跳,戟指喝道:“你混账!
你想……”
赵敏截口道:“你就说有没有这回事?”
卓凌风一时语塞,沉默半晌,重重吐出一个字来:“有!”又坐回了椅子。
赵敏抿嘴一笑道:“自古以来,都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全真教昔日自掌教以下,个个投效,尽忠朝廷。今日武当派见大势所趋,追随贤豪,也不足为怪,您说是吗?张真人?”
张三丰双目如电,直视赵敏,说道:“元人残暴,多害百姓,方今天下群雄并起,正为了驱逐胡虏,还我河山。
凡我黄帝子孙,无不存着个驱除鞑子之心,这才是大势所趋。老道虽是方外之人,却也知大义所在,岂能为势力所屈!”
赵敏身后突然闪出一条瘦高大汉,大声喝道:“张三丰,武当派转眼全灭。
你一百多岁了,自然活的够了,不怕死,可你难道要看着山上百余名徒子徒孙,跟你一起送命么?”
这人说话中气充沛,内力很是不弱。
张三丰长声吟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是文天祥的两句诗,蒙古铁骑南下,文天祥慷慨就义之时,张三丰年纪尚轻,对这位英雄丞相极是钦仰,后来常叹其时武功未成,否则必当舍命去救他出难,此刻面临生死关头,自然而然地吟了出来。
张三丰顿了一顿,又道:“说来文丞相也不免有所拘执,但求我自丹心一片,管他日后史书如何书写!”
望了俞岱岩一眼,心道:“我却盼武当派得能流传后世,又何尝不是和文丞相一般,顾全身后之名?其实但叫行事无愧天地,何必管他武当派能不能存!”
赵敏白玉般的左手轻轻一挥,那汉子躬身退开。她微微一笑,说道:“张真人既如此固执,那就暂且不必说了。”
说着看向卓凌风,一咬银牙,说道:“张真人,我就看在这位卓公子的面上,再退一步,如何?”
张三丰白眉一挑,道:“郡主请说。”
卓凌风也甚好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赵敏沉默一下,徐徐说道:“我想请您老前往大都,住上一年半载。
我可以对长生天起誓,绝不伤害您老,你门下一众徒子徒孙,我也一个不杀,如何?”
张三丰笑道:“郡主莫非想将老道软禁起来?”
赵敏淡然道:“你要说软禁,那就是软禁好了。”
说着站起身来,她身后四个人身形晃动,团闭将张三丰围住。
这四人一个便是那瘦高大汉,一个鹑衣百结,一个是身形瘦削的和尚,另一个虬髯碧眼,乃西域胡人。
卓凌风见这四人身法或凝重、或飘逸,个个非同小可,都是江湖一流身手,他都没在赵敏身边见过,心头一惊:“这妮子手下这么多高手,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张三丰若不随去,那四人便要出手,“铛”的一声,倚天剑瞬间出鞘,一步跨出,说道:“张真人,有事晚辈服其劳,这一场让给我吧。”
赵敏冷冷一笑,忽地锐声叫道:“众人听令,卓凌风再伤我等一人,即刻让武当山上下鸡犬不留!
别说本郡主被擒,哪怕我血溅武当山,此令亦得一体秉尊!”
“得令!”
霎时间,殿外那些武当被擒弟子,人人脖子上多了一把兵刃。
张三丰听了这话,以他多年修为,亦是心中一凛。
什么话是虚张声势,什么话是言出必行,他一看即知。心道:“老道纵横江湖数十年,见过不知多少称霸一方的武林大豪,像这女子如此横蛮霸道的主,也是极其罕见!”
又不由想到,也不知黄帮主年轻时,是否也像她这般蛮不讲理!
卓凌风若是知道他想什么,肯定告诉他,两人半斤八两。
也正因如此,他脑际像响了个霹雳,心想:“这妮子倔得厉害,我要杀她或许不难。
可她一死,这些武当弟子岂非尽遭屠戮?
我若逞一时之快,却害了这无数条性命,岂非大大不该?”
转念又想:“可我若不动手,难道看着她将张三丰带走?
或者我这一退,她再得寸进尺,让我自缚手脚,任她处置,难道我也要听?”
转念间,赵敏瞥了卓凌风一眼,见他脸色忽红忽白,眼神恍惚,显然内心震荡极大,心下很是满意,心想:“让你在我面前傲,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一念至此,朗声说道:“你目前能做到的,也就是将我擒过来,胁迫我一众手下。
可你当我敏敏特穆尔是什么人?
是你们汉家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子吗?”
说到这,双手背负,盈盈妙目扫过四周,放缓语气,笑着说道:“适才我与这位卓少侠山下一晤,我本心想,看在他苦口婆心规劝我的份上,我就不上武当来了。
回到大都将其他各派的人都放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毕竟我虽是女流之辈,却也知好歹,懂道义!
可他偏又说什么,女子前半生为自己而活,后半生为孩子活!”
说着,目光定在卓凌风脸上,冷冷道:“说到底,你骨子里就是瞧不起女子。
认为女子就是你们男子的附庸,所以在我面前,才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哼,我倒是不信了!
今日本郡主上这武当山来,实则不为别的。就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你这位尊贵的男子汉大丈夫硬,还是我这个蒙古小妖女硬!
到底是你卓少侠狠,还是我这蒙古鞑子更狠!
到底是我送你的这把倚天剑杀人快,还是我手下这数百名武林高手杀人快!
你对我不是很了解吗,好像我要做什么,就没有你猜不到的!
那你再猜猜,我敢不敢死?”
说着直接拿出一把匕首,顶在了自己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