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出事来了,姑娘!”莺儿早就醒来,因不便出现,只得躲起来,现如今听到薛宝钗的惊呼,只以为薛宝钗出了事,顾不得许多直接冲了出来。 “你们别进来,都别进来。” “姑娘,你怎么了呀。”灵儿莺儿急道。 那领头见状就要撞门往里冲,被胖管事死死拦了下来。莺儿见状急忙跑到大厅去寻薛母。 门外两人还在僵持着,灵儿也着急只得“姑娘,姑娘,我是灵儿,灵儿,您怎么了?”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灵儿?灵儿,呜呜呜。你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进来。” 听到薛宝钗的声音带了哭腔,灵儿大惊,她服侍姑娘许多日子还未曾见姑娘如此哭过。灵儿正要再叫,薛母带着薛玉版已经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我的宝姐儿,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走进了看到这么多人,有些吃惊,急忙将身旁的玉版护住,“你们这是?”胖管事回道:“太太,有贼人闯入,这位官爷是来搜查的。听见姑娘惊叫,因此来查看。”一听到贼人二字,薛母顿时脸色煞白,薛母手哆嗦着拍门“宝姐儿,宝姐儿,我是娘,你还好吗。”“娘,娘!“薛宝钗忽然大哭,薛母更是着急,正要问,又听到里面薛宝钗呜咽着说“娘,不是贼人,你们别进来。”薛母听闻松了一口气,那领头却是不甘心“若不是贼人,姑娘为何惊哭,莫不是受了贼人的威胁不敢说吧。”薛母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去,“不是,不是,”胖管事看就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就对薛母说:“姑娘千金之体,我们自是不能进去,还请太太劝慰一番。”薛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缓“宝姐儿,到底怎么了?娘在这,你和娘说。”“娘,娘,呜呜,我的脸,呜呜。”“什么?脸?”薛母大吃一惊,“宝姐儿,您的脸怎么了?”薛宝钗却只是一味的哭,不再作声。薛母心急的不行,可那边领头的坚持里面可能有贼人,要进去就一同进去,薛母自然不肯。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到将军府请来了将军夫人余氏身边的心腹妈妈成妈妈,这才一同进去。 屋子里头黑漆漆的,隐隐约约看到桌子旁有人站着。薛母试探:“宝姐儿。”“娘~”那边传出声音,薛宝钗也慢慢的从黑暗处走过来,双手紧紧拽着梁上垂下来的帷子遮着脸。薛母见状心疼得不行,“宝姐儿,让娘看看,下午还好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那边成妈妈看着母女二人,心里打了个转,开口:“薛姑娘,老奴是余杭将军夫人身边的成氏,懂得些偏方,若是姑娘不嫌弃,可否让老奴来帮姑娘看上一看。”说着就走上前去。薛宝钗倒也没有扭捏,万般不愿的一点点露出了额头,脸颊。成妈妈使人端了烛台,还没有细看,就被唬了一跳,薛母也是惊得呆住了。 只见得薛宝钗原本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此刻密密麻麻的生着红色的小疙瘩,额头脸颊,就连嘴角都有,在烛光的照射下凹凸不平十分渗人。 当下就有小丫鬟惊叫出声“莫不是天花”。薛母急忙反驳“我们宝姐儿是发过天花的,不可能是天花。”成妈妈尴尬的瞪了一眼那随着她来的小丫头,随后拿起薛宝钗的手腕,细细品脉。又问了几句话,面色严肃下来“姑娘这应当是水土不服,虽然严重了些,但并无大碍,我与姑娘写个方子,按方子制成药膏每日抹了,这几日最好不要外出,更不能见风。至少半月,应当会有所减轻。” 薛宝钗很是感激,就要给成妈妈行礼谢恩,被薛母拦了,成妈妈也一脸不该如此的表情让开了,心中有些惋惜:听闻这位姑娘才貌双全,又有王子腾那般的舅舅,夫人还有意要撮合大爷与她,只是看来而人应当无缘了。这姑娘脸上的红疙瘩即便是消下去了,也定会留斑的,别的不说,妇容一关就是过不了的。 成妈妈出去后与那领头的低语了一阵,那些人就走了。薛母安慰了薛宝钗半晌方才离去,宝钗指了莺儿去送。待人都走尽了,薛宝钗接过灵儿手中的披风。灵儿一面帮宝钗穿披风,一面抽抽搭搭的哭,“姑娘,你的脸,呜呜呜,以后可怎么办啊。”姑娘明年还要参加大选呐,这可怎么办。 宝钗无奈的点点她,“好了,快去打盆温水来。” “温水?”灵儿抽搭着问道。 “嗯,敷脸用的。” “哦,”灵儿乖乖出去了。 宝钗将门合上,身后传来声音,“原来如此,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张沐赞许道,只是那张始终面瘫着的脸让这句话很没说服力。宝钗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淡定,微笑道:“他们肯定还会在附近搜查,现在离去不安全。那么,现在时间很宽裕,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薛大姑娘,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啊。”张沐看着满脸小疙瘩的宝钗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 宝钗见他憋笑憋的辛苦,心里也很无奈。原本是想着假装受伤,转移大家的注意,好瞒天过海,又觉得为了这事把自己弄伤不值得,就想着用书桌上的印砂在脸上点几个点,假装脸上长藓了。没想到他听了直接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了一粒药丸递给她,“这个效果比朱砂要好。”宝钗将信将疑的接过,细细嗅了嗅,听外面传来王妈妈的声音,担心她们会直接进来,心下一横,吞了下去。 从母亲她们的反应来看,确实比点朱砂的效果要好。 “赵大公子,若是你要做的事与我不相干,就是你想告诉我,我都不会听,可是先下你闯到我这里,将我拖下了水,总不能就这样走了吧。” “这是意外。”张沐不咸不淡道。 “意外?是你闯进了余杭将军府是意外,余杭将军赠与我舅父宅子是意外,还是你摸进这宅子的书房是意外?恐怕只有我是个意外吧。” “薛姑娘,一知半解的胡乱猜疑还不如糊里糊涂的混沌度日,后者可比前者安全多了。”张沐不动声色的威胁。 “既然赵公子已经起了杀心,不防叫我死个明白,如何?” “呵,你就当真不怕?” “怕,当然怕,但更怕糊里糊涂的任人摆布。况且,公子真的能负担杀了我的代价吗。且不说外面的那些府兵和护卫,我舅父身边的暗卫也不是摆设啊。”宝钗报以威胁。 听到薛宝钗这么说,张沐笑了起来,无论这件案子与王子腾有没有联系,因着吴仁的关系,王子腾是决计不会放过他的。不过他也不会真的杀了面前的小姑娘就是了。 宝钗见他无动于衷,心中更是警惕,开口道:“当然如果他们真的去找什么两湖来的商人赵大公子,肯定是找不到的。”见张沐眼神一凝,知道自己说准了,宝钗又道:“出门在外,虚报姓名来历,并不少见,但名字可以报假的,人却做不了假。来自京城,身高八尺,会医术又会武功,家中庶富,但并非出身大族,身边却爱跟着个来历不凡的小公子,这样的人,别说是在杭州,就是在京城都是少见,以舅父的本事,要找到公子你,想必不难吧。” 张沐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忽而一笑:“有意思。但如果我什么都告诉你,那我岂不是吃亏了?” “这倒简单,公子若有想知道的尽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宝钗笑眯眯道,心下缓了一口气。赵大公子本身破绽不多,他确实有些两湖口音,可那赵五公子却是实打实的一口漂亮的京话,她让灵儿带着他去挑马车,当着他的面把马车里的东西一件件搬下来。她们因着要去京城,那几辆马车里的东西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贵重罕物,那小公子却是波澜不惊,要么是什么都没见过,要么就是都见过,不稀罕了。这小公子显然是后者,而这位赵大公子却能叫他心悦诚服的喊声哥哥,可见其不简单。可他双手指节粗大,虎口和食指指尖都有老茧,是个练家子,莫非是哪家的侍卫或是京中的武官? “姑娘想知道什么?”张沐向后退一步,问道。 “公子的目的是什么?” “替天行道。” “呃,”薛宝钗一愣。 “该我了,姑娘的目的又是什么?姑娘可以撒谎。” 薛宝钗噎了一下,他要不说这句话,自己可能就敷衍了事了,现在反而不好说谎了,所以薛宝钗抬头直视着张沐的眼睛:“好好的活着。” 张沐静静地看着薛宝钗,忽而笑了:“看来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薛宝钗······哪里一致了?“咳咳,轮到我了,赵公子家中是做什么的?” “修道?”薛宝钗狐疑的打量着张沐。 “轮到我了,薛姑娘可知顾家庄?”张沐的眼睛。 “知道一些,顾家庄是前朝骠骑大将军顾晨的后人现今所居之地,临河而建,地势低湿,多有芦苇,庄中人多以制芦苇席为生。”看着张沐微沉的脸色,薛宝钗隐隐察觉了什么,问道:“顾家庄可是出了什么事?” “现如今,世上已无顾家庄了。” 薛宝钗心下一震,正要开口询问,张沐已经出声:“姑娘走时可是要走水路?”薛宝钗点头:“应当是水路,杭州有渡口,也有官船。”薛宝钗想起此时的三年后那一场动乱,“顾家庄的事是水匪做的?” “是,也不是。”张沐伸手拿出了什么,“姑娘可认得这一颗珠子?” 薛宝钗接过那颗红玉珠子,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上面的花纹,“这颗珠子,质地温润无暇,拇指大小,打磨精细,又有骏马刻纹,应当属于朝中三品武将。这颗珠子是?” “在我们为顾家庄的人收殓时,在一位妇人手中掉落的。”薛宝钗脑子轰的一声,想起了舅舅忽然来到了金陵,又在半路丢下她们自己连夜赶往杭州,想起了城门口的闹剧,想起了杭州夫人闺秀对她们的热情,想起了赵公子那句“是,也不是”,心中渐渐明朗了,“余杭将军吴仁?”是肯定的语气。张沐缓缓点头。薛宝钗紧紧闭上了双眼,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若是别的,我就不理会了,可这件事,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公子尽可开口。”张沐的表情慢慢缓了下来,嘴角绽开一抹微笑,“那么,以后就要麻烦姑娘了。”说罢弯下了腰,行了一礼,薛宝钗没有避开,也对着张沐深深的行了一礼。薛宝钗两世最为佩服的人就是有能力也有勇气依从本心而活的人,而面前的人,眼神清澈而坚定的,不是华而不实的人,也不是虚伪做作的人,是真正能够改变自己改变命运的人,薛宝钗忽然有些好奇,在自己经历过的前世这个人是怎样的角色。 “公子可方便透漏名讳。”薛宝钗问道。“张沐之,姑娘也可唤我张沐。” 张沐之?他是张沐之!那个出身道观,来历神秘,十七岁以进士榜倒数第一中第,屡破奇案,七年连升了五品,年仅三十就当上了刑部尚书,任职不到半年就辞官云游四方的张沐之!想着前世关于这位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尚书的种种传闻,薛宝钗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姑娘知道我?”张沐有些惊讶,他不过是个小角色,这位生长在金陵的薛姑娘竟会知道他? “以前听人提起过,京城有个能断奇案的,好像是这个名字。” “哦”张沐明了,原来是以前破的几个案子传出去了,“算不得奇案。世人传言皆有夸大之嫌,姑娘不必当真。”薛宝钗点头,心中暗想,只怕是对你而言不是奇案罢。 张沐见事情已经解决,外面搜查的人也已经走远,便想打个招呼离去,看看有些魂不守舍的薛宝钗,带着些歉意道:“姑娘脸上的红疙瘩,并不是大问题,刚刚张某给姑娘的药丸可以将姑娘体内热毒尽数排出,只是这排出的方式,有些特别。”咳咳,那个真的是解药。前几天张沐再给萧子昭配药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关于热毒自己的师父也是讲过一道方子的,刚好手边有药,就顺便配出来了,没想到真能排的上用场。张沐看着薛宝钗那满脸的红疙瘩,暗自道,这薛姑娘也真是心大,刚才薛太太和那婆子那般的反应,她也不想着赶紧看看自己的脸。 薛宝钗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是满脸的红疙瘩,不禁有些尴尬。 张沐已经自顾自开始说注意事项:“那婆子开的方子我没看见,想来也应是清热的方子,那就不要用了。这几日,你的脸不能沾水,尤其是冷水,也不要涂脂抹粉,若是觉得不适,就用干帕子擦一擦,三餐都要吃素,苦瓜汤最好,不要见风,不要出门,至多五天,这红疙瘩就会消失了。有什么消息,我会来找你。” 薛宝钗只得点头,待张沐离去了,才赶紧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半杯茶,凑到蜡烛边上,就着茶水烛光看清自己脸上的情况后,薛宝钗整个人都抓狂了,终于明白了那成妈妈为何一脸同情,母亲为何难过不已,这,这,早知道还不如用朱砂点几个点子呢,前世脸被冻得裂口都没有这么叫人不忍直视。 不久,灵儿端着慢慢一盆散着热气的水过来,“姑娘,水来了。”都怪那些人,到处翻来翻去,害她连煮个水都要等那么长时间。 宝钗摆摆手,“不用了,你拿去洗吧。” “啊?” 余杭将军府,余氏夫人皱眉不语良久,忽而开口“罢了,若真是如此,也是她与我们量儿无缘,何况一个商户女子,想必一身市侩气,本也不是良配。若非这次的事,我也不会起这个心思,这件事就不要告诉老爷和量儿了,免得多生事端。”成妈妈知道夫人说的是什么,本来也就什么都没有,就点了头。 第二日清晨,在临仙阁宿醉刚醒的王子腾从胖管事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本来打算拜访将军府的他立刻改变主意去了别院。 刚进别院,就被早早等在别院门口的胖管事迎了进去,走进后院小客厅,薛母也是等在那里,满脸疲惫,想必昨晚回去后就没有睡好。 “哥”薛母勉强挤出笑脸,王子腾直言道“宝姐儿怎么样了,有没有请大夫看过。”薛母摇摇头:“哥,你没见宝姐儿的脸,怎么能请大夫,若是传了出去,宝姐儿以后……”说着又忍不住掉下泪。王子腾闻言抬脚就要去看薛宝钗,被薛母拦住了,“哥,我有几句话,想跟哥说。”示意身边的人出去,王子腾见状也挥挥手让跟来的随从一同出去了。 薛母忽然半蹲下去,向王子腾行了个大礼,王子腾急忙扶起“这是做什么,二妹,你我兄妹二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弄这些虚礼做什么。”薛母:“哥,你救救宝姐儿吧。只有你能救他了。”王子腾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薛母抽抽搭搭的说:“今天一大早,我去看宝姐儿了,就看到宝姐儿脸上的红疙瘩又变多了,还红肿起来,宝姐儿整个人也是怏怏的,她告诉我说,说,昨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好多具腐烂不堪的尸体,又梦到有一个全身发光的神仙告诉她,这是她身边一个人造的孽,因那人是阳身,又位高权重,因此报应在身边的小辈身上,有多少具尸身,就要宝姐儿脸上长多少个疙瘩。哥,你是不知道,宝姐儿脸上的疙瘩都有上百个了,我们薛家几时做过这样的孽啊。” “所以你认为这跟我有关。” “哥,你别怪妹妹多心,可这件事,也只有你有可能……”薛母不知该如何说,王子腾却已经明白,于是沉吟再三,还是决定见一见薛宝钗再做决定。 而此时的薛宝钗命莺儿将屋子里所有反光的东西全都换了,自己因不能见风,只得命人自搬了一架迎客松的屏风放在床前三尺,将房间隔成两个。因此王子腾来时就直接进来隔着屏风与薛宝钗说话。莺儿见王子腾来了之后就不再忙里忙外,而是站在屏风一侧候着。上街买药回来的灵儿就接过了莺儿的活计,动作放轻了些。 王子腾望着隔着屏风隐约可见绰约身影的薛宝钗叹了口气:“宝姐儿,舅舅听闻你出了事,就赶了过来,你放心,昨晚那些唐突你的人我已经命人处置了。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尽可说来,舅舅自会为你做主。” 薛宝钗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昨儿的那些人也没做什么,还是亏了他们我才得了药方,论起来,反倒该谢他们,舅舅不必因了这事,就与他们伤了和气。” “这件事孰是孰非,舅舅会和他们论清楚。宝姐儿你想来体贴懂事,只是有些事还是要硬气起来。不然,反而会被人看轻。”王子腾,“宝姐儿,你的,病,如何了?”屏风那边许久没有声音传来,王子腾“宝姐儿?” “莺儿,你去把门关上。” 莺儿应声去门口关紧了门。听得一阵衣衫摩擦声,薛宝钗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带着帷帽。莺儿走过去扶薛宝钗坐定后,薛宝钗抬头看了看,就伸手将帷帽揭开,一张满是红色疙瘩令人不忍直视的脸就这样暴露在王子腾面前,纵使王子腾见惯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也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唬的呆住了。良久,王子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宝姐儿,昨天来瞧你的婆子是怎么说的。”薛宝钗早已经重新戴上了帷帽,闻言开口:“说是水土不服加之旅途劳顿。舅舅,你也看到了,若是只生几颗我也就相信了,可是这么些,唉” “你娘刚刚和我说了一些事,说是你告诉你娘的。” “是真的,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了好多,”薛宝钗顿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的说:“好多已经腐烂了的,的。吓醒之后,就觉得脸上很痒,点了蜡烛,照了镜子之后就发现自己的脸变成了现在这样,待他们来了又去之后,我迟迟不敢入睡,直到天快亮了,才睡了一会,却又梦见了那些尸体,他们争先恐后的冲我跑了过来,说是他们死于非命,又无处伸冤,要拿我做陪葬。正惊恐万分时,有人出现救了我,说,他们也是可怜,白白枉死,而害他的人杀气太重,他们不得接近,只能找我聊解恨意。”“他可说了破解之法”“嗯,只要为那些枉死之人伸了冤,再将他们安葬就可以。”王子腾沉吟“宝姐儿,这话暂时不要对人说起,你要相信舅舅。”“嗯,”宝钗应声,而后一阵低泣。王子腾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吩咐莺儿,“照顾好你们姑娘,若是再有个闪失,就直接将你发买了。”莺儿急忙应是。 薛宝钗收起戚容,陷入沉思,看来这件事真的跟舅舅脱不开关系,前世莫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舅舅才会倒台。因为有了帷帽和满脸的疙瘩,薛宝钗的情绪变化也没有被两个丫鬟察觉。 王子腾出了别院回到暂居的地方,心中却放不下薛家母女,又想起这几日所发生之时,心绪纷乱,他当然知道薛宝钗梦中所见枉死之人是谁,可要为他们伸冤就必须废掉吴仁这颗棋子,吴仁虽是个蠢货,可也算是一颗好用的旗子,若是就这么废掉,有些可惜啊。王子腾这么想着,默语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王子腾身后。“大人,京城来的信。”王子腾头也没回的拿过信粗粗看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又细细浏览了一番,愣怔了半天。外面有人敲门,“大人,吴将军身边的长随来了,说是吴将军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大人。”“回绝了,不收,以后吴将军送的礼都回了。”“可是,这次,吴将军派人给苏姑娘赎了身送了来。”苏姑娘?苏小婵,想起昨晚的事,王子腾意有所指的道:“将苏姑娘送回吴府,交给吴夫人来处置,就说是吴大人赎回来不敢带回家,但我相信吴夫人是位贤妻,知道怎么做。”那门子应诺下去了。王子腾眯着眼抬头看天,一片碧蓝,天边微暗,“要变天了么?”。 却说那边吴夫人余氏见到了苏小婵又听到那门子的话,心里一阵气闷,面上还做出一阵欢喜,笑眯眯道:“早听闻妹妹大名,只是不曾见过,没想到我们还有这般的缘分。”苏小婵敛声静气,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王子腾的人走了之后,余氏就拉下了脸,就有人将苏小婵拉了下去。余氏按住眉心,轻揉着:“去查查,那苏小婵当真是将军赎回的?。”成妈妈应了声,小心翼翼的下去了。不一会儿回来了,抿了抿嘴,道:“苏姑娘确实是老爷昨晚就派人赎回来的,昨天依旧歇在了临仙阁,今晨让人送去了王大人住的地方,又被送了来。”“她算是什么姑娘,不过是个倚门卖笑的小蹄子。”余氏摔了手边的杯子,大怒道。成妈妈屏住呼吸,不敢再作声。 谢祁眼见着王子腾的人进了吴府,又出了吴府,知道是苏小婵被送进了吴府,谢祁忍住不笑出声,悄悄溜走了。 “大人,哈哈,大人,这可真是,哈哈哈。”谢祁笑个不住,旁边的人扯了扯他。萧子昭没好气的说:“怎么了,被小爷的本事吓到了?”谢祁这才看清萧子昭正在向大家炫耀刚学会的拳法,急忙闭上嘴,行了个礼“五爷。”张沐自房间走了出来,问道:“怎么了?”谢祁又忍不住笑,边笑边说:“大人,那苏小婵被王子腾退回吴府去了,那吴夫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这么收下了,也不知道是给了吴仁,还是要留给自己的儿子吴量。”想起吴家那些破事,谢祁心里一阵痛快。自打那日见了顾家庄众人的惨状,谢祁等人就对这位吴将军厌恶憎恶的很,眼下知道了吴家的烂事,自然鄙夷不已。听闻此言,众人眼中都露出些讽刺来,张沐道:“这么说,王子腾拒了吴仁的礼?”“是的,王子腾今天不知怎地,将吴仁的礼统统拒了,还将以前送的也一并退了回去。”“王子腾自昨晚到今晨拒礼之间,可曾出去过。”“昨晚自临仙阁回来就不曾出去,今早倒是出去了一回,是去的别院,呆了不到两刻钟就出来了。”别院?这么说是去看薛宝钗了,莫不是薛宝钗说了什么?张沐暗自思衬着,觉得自己晚上还是再去一趟别院。“沐之哥哥,你昨晚不是去吴府了吗?怎么样,可得到什么有用的?”萧子昭一脸好奇的问。张沐摇摇头,“只找到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藏的很深。不过,很快就要藏不住了。”张沐沉吟着。 杭州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王子腾与吴仁生隙的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很快被全城各家掌权人物知晓了,一时之间,风向就变了。昨日还削尖了脑袋想要攀上吴仁这棵树的人立刻歇了心思,与吴仁称兄道弟的几个也纷纷与吴仁划清界限,依靠吴仁权势横行霸道的几户也躲在家里。这谁不知道,吴仁能有今天的位置全是靠王子腾一手提拔上来的,现在王子腾都不搭理吴仁,谁还敢理他。一场流言之中,往往主角是最后知晓的,吴仁也不例外。在衙门坐了半晌,看下属一个二个都探头探脑,交头接耳的,那眼睛还时不时瞟向自己,待自己正眼望去,却又散开了,把吴仁弄得烦躁不已,刚过巳时,就起身回了府。 他走后,衙门的议论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啧啧,看着走的急的,八成是上赶着拍王家那位的马屁去了” “可不是,一直仗着王家作威作福,这下撕破了脸,可有好戏看了。” 吴仁当然没有去见王子腾,而是先回了府,结果刚一进府就看见有几个粗使婆子扯着自己的长随要按在长凳上,旁边地上放着三寸宽的板子,成妈妈在旁边看着,一见到吴仁急忙挤出笑脸迎上来,又给身边的小丫头使脸色:“将军,今日回的可真早。”吴仁满脸不耐烦:“回来早晚于你这老货有何干系!” 成妈妈脸上一僵,余氏略带薄怒的声音已经传来:“将军若是看妾不顺眼,大可与妾来说道,拿我身边的人撒气做什么。” 吴仁却是看也不看余氏一眼,呵令那几个婆子将长随松开。婆子一是慌了神,急忙跪下,长随连滚带爬到了吴仁脚边,狠狠磕了两个头,就开始大哭。 余氏见吴仁不理会她,心中更是大怒:“将军是觉得妾身做不好这个将军夫人,大可放妾身大归,何必用这般下作的手段。” 吴仁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要是想回娘家就回,阴阳怪气的。”余氏反讽道:“想必那位苏姑娘说话很是轻声细语,得将军的喜欢了?那也不必如此心急,连一晚上都等不得。还将人送到别家作掩护,让人又给送了来,也不嫌丢人!” 吴仁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失声道:“你说王大人把苏姑娘送回来了?不可能!”明明昨晚还夸赞苏姑娘是香肌玉骨,水做的人,今天怎么就翻脸了。 “怎么不可能,你当全天下的男人都和你一般不成?”余氏回嘴。 “嚷嚷什么?”吴仁睁圆了双眼瞪去,余氏轻哼一声,转过头去。吴仁心里还想着这件事,长随已起身附到吴仁耳边低语了几句,吴仁握紧拳头:“说清楚!都是怎么回事!”待长随从昨晚的事情讲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之后,吴仁气的浑身打颤,“去!把那个没长眼的给我带回来,快去!” 余氏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弄清楚了吴仁是真的要将苏小婵送给王子腾,倒有些尴尬,正想说两句,吴仁已经瞪了过来:“还有你!一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瞎跟着掺和什么,回头那王大人的外甥女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余氏心中气闷不已,干脆回身进了屋子,不再理会吴仁。吴仁急的在屋外直打转。 可这件事却始终没能解决。 傍晚,有人递了一份卷宗给王子腾,上面都是这些年吴仁打着王子腾的名号做的事。 王子腾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谢祁,谢祁只笑眯眯的看着王子腾:“王大人不必怀疑,晚生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来和王大人谈合作的。” “哦,合作?你?”看到王子腾明显不相信的目光,谢祁又道:“素闻户部左侍郎钱大人与王大人不和,而王大人却一直不明就里。” “这与你何干?”王子腾不耐道。 “自是不相干,不过,若是王大人肯看一下这张纸,想必就可以解惑了。”王子腾似乎漫不经心的拿起那张写满了字的纸。打头几件都是些强占民田,收受贿赂的事,第五行起内容就变了,某年月克扣军饷三十万,某年月与官府勾结贪污赈灾银两五十万,某年月因一秀才未曾“纳贡”,便借故废了其秀才名位,后查实,那秀才姓钱,正是户部钱侍郎的亲侄儿。等等。在那张纸的最下方,还赫然写着吴仁与东瀛有来往,长达数年。王子腾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先生是何意?” “当不起先生,不过”谢祁自怀中掏出张沐的文牒,打开来第一页,展平了,放到王子腾面前。王子腾见是御笔亲批的文牒,很是郑重的起身行礼之后,方才拿起那文牒细看。上面由当今皇帝朱笔写下几行字“责令刑部张沐之暗查顾家庄一案,查到之人之事,尽数告知于朕,杭州官员,无论官职大小,尽力配合。” 王子腾看向谢祁的目光充满探究,谢祁笑道:“虽然大人不是杭州官员,不过也不用大人配合,只要大人不从中作梗,我们家大人自会感激不尽。哦,顺便一提,大人您刚刚看到的那张纸上面的内容,前天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了,再过一两个时辰,陛下就能看到了。”所以您就是想做什么也晚了。 王子腾忽而笑了,“昨天晚上,闯到将军府的就是你们吧。现在来找我,你们还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对吧?” 谢祁忽而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那就是轻视了王子腾。 “无论是吴仁贪得无厌为祸一方,还是吴仁涉嫌里通外国,都不能证明吴仁与顾家庄一案有什么联系。那么,即便是你们掌握了再多不相关的证据,依旧不能破案。”那么这些证据又有何用?王子腾笑着看着面前的谢祁,后生,想坑我?你还是太嫩了。 谢祁一身冷汗的从王子腾住处走出来,心有余悸,但好歹还是完成了张沐交给他的任务,刚刚最后他都以为王子腾不会帮他们的时候,王子腾忽然说,他对吴仁很失望,让整个谈判又有了回旋的余地,只是之后谈的事,却是以王子腾的意思为主要了。谢祁垂头丧气的往回赶的时候,吴家已经闹翻了天。 吴量回到吴府,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花魁苏小婵竟然在家中,十分惊讶,随后狂喜不已,拉起苏小婵的手,就要往自己院子里去。那苏小婵也是机灵,上午听人说吴将军和夫人大吵了一架,满心正是惶恐不安,恰巧遇见了吴量,自是一番梨花带雨,看的吴量心疼不已,低声劝慰。这一幕又被有心的人告诉给了正在生气的余氏。余怒未消的余氏听了怒火中烧,抬手摔了一整套的青花茶具,娇喝着成妈妈将那个小蹄子绑了卖去。成妈妈也不拦着,这算是传到正是焦头烂额的吴仁那里,又是一番吵闹。吴仁指责余氏蛮狠泼辣,不守妇道,余氏大哭大闹说吴仁无耻卑鄙,不是大丈夫。愈吵愈烈,结果就是余氏收拾东西回了娘家,吴量带着苏小婵躲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偌大的吴府只剩下了吴仁一个主子。加上外面的流言,整个吴府都是死气沉沉的,连府内外巡视的人都是有气无力的。张沐得知之后,又一次潜进了吴府,这一次没有被任何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