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帆贼,或者好听一点叫锦帆游侠的业务范围非常庞杂:他们杀人抢劫,窝藏逃犯,没事就招摇过市,炫耀财富,完全就是“侠以武犯禁”这句话的典型案例。
但是细看又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他们既不是单纯的行侠仗义,也不是单纯的聚敛财物,这些漫无目的的行动背后有一个共通的目标——出风头。
甘宁二十岁之前拉起的这群不良少年们,本质上是为了出风头才加入他的麾下。
也正是意识到了自己看似轰轰烈烈的社团,本质上只是一种极端而血腥的过家家,甘宁才尝试读书入仕的。
听到徐嘉树的问题,他捋了捋脑袋上的孔雀羽毛,下意识地美化自己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快意恩仇,横行四方而已。”
如果抛开累累血债不谈,这话倒也光明磊落,至少没有给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替天行道之类的屁话。
“兴霸说的快意恩仇,难道只是杀人放火?”,徐嘉树嗤之以鼻,“横行四方,结果只在巴郡一隅之地作威作福?”
徐嘉树没有选择在道德上批判甘宁,而是告诉甘宁,他引以为傲的锦帆游侠在出风头这件事上的档次还是太低了。
“大丈夫不能留名青史,与朽木腐草何异?”
“......”,甘宁有些语塞,这本就是他投身仕途的原因,但以他的性格,总不能被徐嘉树嘲讽了之后回一句“你说得对”吧?
没这种事。
“子茂若是看不上我这里,直说便是”,他瓮声瓮气地答道,“何必如此?”
“恰恰相反!”,徐嘉树紧接着回道:“我正是怜惜兴霸的武勇不能用在正途,才以言语相激耳!”
“正途?”,听到这话甘宁不服气了,他也是读过书的人,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被人动摇本心的,“天下糜烂至此,达官贵人只管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哪里还有什么正途?”
与贾诩不同,贾文和年轻时好歹曾经做过几年热血青年,也见证过付南容那样为国捐躯的英雄人物,只是年纪渐长,才选择了独善其身。
甘宁则干脆就是从小混黑道长大的——世上的事不就是弱肉强食这么简单吗?他只是作为强者,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罢了,比起那些站在高处巧取豪夺的窃国之辈,还胜在光明正大。
这就是此时甘宁的内心想法。
历史上,这位“江表之虎臣”回到蜀地之后,先叛刘璋,后投刘表、黄祖,最后才在孙权麾下赢得一席之地,而孙权也不过把他看做一個可以利用的莽夫而已。
所谓“天下未定,斗将如宁难得,宜容忍之。”,若是真的当成难得的大将之才,怎么会派他去做百骑劫营这种危险至极的事情呢?
虽然性格依旧开朗豪爽,知恩图报,但一个自恃勇力,无所顾忌的人,才是对后来镇西将军甘宁的最好描述。
听到甘宁这话,徐嘉树不禁问道:“既然知道天下糜烂,兴霸为何还找不到正途所在,吊民伐罪,涤荡四方,难道不是正途?”
“吊民伐罪......”
甘宁顿时表情古怪——徐子茂看起来老成,没想到是个比自己还天真的家伙。
“民是什么,子茂真的知道吗?”,他开口问道。
“兴霸但说无妨。”
“看起来忠厚老实,实则满嘴谎话。”,甘宁回忆起这些年的见闻,“在强者面前,怯懦得死到临头也不敢还手,一旦有机会欺凌更弱者,所作所为又比土匪还凶残暴虐!”
“这才是所谓的民!”,他一脸不屑,“平日里只看着自己碗里的一口吃的,灾祸落在头上了才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依我看,多半都是自找的。”
蔡琰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怪人居然敢在宫门口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真要依他所说,天底下哪还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