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的效率很高,很快便准备好了礼物,一串上好的红玛瑙手镯,一只百年的人参。 明瑞对这个礼物很满意,不是特别名贵,但挑不出错,这就很好;她想着,秦嬷嬷倒是个能干的人,若是能帮她,势必能为她省下不少麻烦,可要这样一个能做到掌事姑姑,改朝换代依旧还能负责她一院内务的,就没那么简单了。 明锐叹口气,算了,不想了,还是继续执行对内傻白甜政策不动摇。 她带着春杏和柳芽前往春华殿探望,到了春华殿,却发现春华殿气氛不对,宫女匆匆忙忙的拿着衣物焚毁,太监不断拿些药水喷撒,明瑞一看就觉得这是流感的节奏。 果然,进了主殿,见着柳昭仪,柳昭仪双眼通红,怕是刚哭过,见着她来,淡淡一句:有心了,元湛病了,不方便见人,瑞公主回去吧。 明瑞心里明白,若是时疫,这会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她在这帮不上忙,是以她很也很识趣的见了礼就回去了。 可是心里却一直不安,时疫在古代都是大事,五皇子若真是什么时疫,恐怕凶多吉少。 到了下午,就见朝廷派了侍卫封锁了春华殿,她派春杏她们去打探消息,说她非常挂念五哥哥,让她们帮忙去了解到底怎么回事。 春杏她们很快就回来了,春杏面露迟疑担心,对明瑞道:“春华殿封了,据说太医怀疑,是天花。” 春喜深吸一口气,似乎因为太过紧张需要缓解一下,然后接着说:“柳昭仪也被隔离,五殿下已经被封锁在房内,现在就留宫女和医正在室内,其他人只进不出。” 明瑞心头一跳,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天花,那比一般时疫更让古代人恐慌,这会子是封院,若是不好,情况更难说,而她的流月阁与春华殿挨着这么近,是否会对她有牵连,她,也拿不准。 明瑞正想着,却见柳芽匆忙跑进来,来不及行礼,一改往日的沉闷,对她急道:“公主,流月阁也被封了,太医说素日与春华殿有来往的都要隔离观察。” 春杏一听也慌了:“我们流月阁好得很,哪里需要什么隔离观察,这可怎么办是好。” 春杏和柳芽毕竟都是小丫头,又是时疫又是封院隔离,难免慌乱,明瑞却不大担心,天花隔离很正常,没病隔离段时间自然就没事了,可她担心的是有人借机做文章。 明瑞想叫秦嬷嬷过来多问些情况,毕竟秦嬷嬷年岁最长,经验最丰富,便问:秦嬷嬷呢? 柳芽回道:“我刚进门看到有侍卫叫着秦嬷嬷前去问话了。” 明瑞点头,“秦嬷嬷回来,让她来我这一趟。” 然后又安慰两个小丫头道:“别慌,隔离是好事呢,咱们没病,过段时间时疫过去了自然就好了。” 秦嬷嬷回来了,听着柳芽说公主急着见她,便忙进屋请安见礼;明瑞问道:“秦嬷嬷可知现在什么情况?” 秦嬷嬷面有愁色,回答道:“公主,此次天花来势凶险,五殿下病重,听说已昏迷不醒,若是这两日不能熬过去,怕是,不大行了。陛下下令严查,不能让时疫在宫内蔓延,好多都封院隔离了。” 明瑞听完眉头一皱,看来情况比预想的要恶化的更快,她看向秦嬷嬷,她没办法主持大局,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明瑞说:“好,那你安排人去跟太医要些防时疫的药草,让大家都分食些。这段时间就有劳秦嬷嬷费心盯着流月阁众人,若有生病的,及时来报。” 又将春杏柳芽叫过来:春杏,我待会画个面巾图样给你,你去安排让宫女赶紧缝制面巾,流月阁每人都必须佩戴面巾。柳芽,你去吩咐,流月阁所有水都必须是滚沸的水,蚊虫鼠疫也组织大家防范,多放些驱蚊驱鼠的东西。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必须饭前洗手,尽量不要肢体接触。 春杏对面巾有些疑惑,满眼疑惑的看着明瑞,又看向秦嬷嬷,只见秦嬷嬷轻微的一点头,春杏才点头应是。 明瑞将此看在眼里,她心里明白她在这些人心中没有权势威信。 可紧急关头,她也不怕自己暴露,也没时间收服,她需要这些人立刻听她的安排。 所以明瑞突然暴怒,大叫道:“听见没有,快去快去!”说完又跑过去抱住秦嬷嬷,身体在秦嬷嬷怀里不住的颤抖。 明瑞生气是假的,可是不安是真的。 但此时她也知道她不能慌,她一露怯,有心人有更有机可趁,何况往日她也处于半软禁的状态,现在全面封禁,对她影响不大,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心理惶恐不安。 这种不安,在见到侍卫前来便明白。 秦嬷嬷带着侍卫和医正前来拜见,说是例行检查,她转头就看见御前侍卫的脸,那是一张她一辈子都没法忘记的脸。 宫变那日,一刀刺入她胸膛的就是这个人,她在失去意识前,看到了他挥剑掀起的衣袍露出的徽章,和他充满嗜血杀意的脸。 那侍卫上前行礼:“二品带刀侍卫黄章,见过瑞公主。” 明瑞傻了,任谁见到杀人凶手站在自己面前都会吓傻吧。明瑞下意识想退开,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 那侍卫见她不说话,也不在意,又开口道:这时疫凶猛,公主可要千万好生保重,若是沾染上了,就算公主福大命大,恐怕也经不住吧。 明瑞看着黄章,黄章说完,抬头对明瑞眯了下眼睛,眼睛里的狠意再明显不过,嘴角半扬,似笑非笑。宛如当日恶魔再临。 明瑞心跳的很快,头脑一片空白,她只能尽全力支撑自己不能倒下。 黄章又吩咐其他人道:“你们好生照顾公主,其他人仔细检查,发现有生病迹象的,全部捉拿,一个不留。” 说完便带着几个侍卫离开,留下一些侍卫和医官在流月阁检查。流月阁紧接着哭闹尖叫响起,有些胆小的丫头道:“黄将军是上个战场见过血的,说是犯了错才被降为二品带刀侍卫,若是被他们捉去,那……” 另有丫头马上说道:“呸呸呸,别想这些,只要咱们没生病,没感染,他们也不能随便抓人吧。” 明瑞是真的慌了,流月阁一片混乱,她知道她要出来□□一下,可是这次她是真的害怕,她脑海中不断回想黄章的神色,那种凶狠和嗜杀太明显。 宫女说他犯错被罚,他有对昭帝的从龙之功,能犯什么错,不外乎就是留了她这条漏网之鱼罢了。 所以,那个侍卫黄章这次想做什么?做上次未完成的事,再来补一刀?或者直接让她染上天花,现在的借口太好找了。 明瑞从未感觉死亡离她如此接近,虽说她死过两次了,但那都是没有预谋的突袭,不是这种敌人步步紧逼,杀意四起,她却不知道从何处防范,何处逃脱。 侍卫此时带着医官前来,见礼道:瑞公主,您也要医官给您检查下吧,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还请您配合。 明瑞点头,她无意阻拦,她现在就是需要把这些人打发出去,她需要安静。 医官上前把脉,片刻起身行礼:公主身体目前尚好,不过非常时期,公主要多加注意。 那些侍卫听到太医的回复,这才行礼退下。 明瑞安排秦嬷嬷去整理屋外的混乱,也让两个贴身丫鬟都退下,她一个人呆在寝宫,终于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这近一年,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太多了,她一直压抑自己,那也不过是觉得形势紧迫,但是从未如此逼近,她一半装傻麻痹一半觉得还有时间,有时间就有希望。 可如今箭在弦上,已经拉弓满弦对准她,她再也没办法逃避下去了。若是那个黄章要是知道自己记得他,那她肯定没活路。她只能祈祷刚才黄章没看出破绽来,可就黄章那神情,如今又是对他天时地利,他恐怕就算不知道她认出来了,也会对她斩草除根。 明瑞一边迷迷糊糊哭一边断断续续的思考,因她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倒也没人来打搅。 傍晚时候,柳芽进了房门,对明瑞道:“公主,医官熬了汤药,公主您趁热喝了吧,说是有预防效果的。” 明瑞让柳芽进来,柳芽端着一个纯白瓷碗,明瑞此时战战兢兢,对所有的东西都格外防备,她一眼就看出这个碗不对,不是她流月阁常用的瓷器。 明瑞端详了一会,柳芽催促道:公主,趁热喝吧,凉了就苦了。明瑞决定装作没发现,万一她开口问,柳芽若是真要害她,知道她发现直接来强,这对她更不利。 于是她道:放这吧,今天事情太多了,我这会没心思,待会我再喝,我饿了,你去准备点吃的给我吧。 柳芽还想再劝,明瑞却不再答话,她只好行礼退下道:那女婢准备些清淡的吃食给您。 明瑞见柳芽一走,赶忙的把药倒掉,天知道这药好不好,不行,这进口的东西她没办法防,她总不能不吃东西吧。 明瑞无比焦躁,她这穿越一年来,到底为的什么?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离开么?反正要死了,她不忍了,她就跑出去大喊,把真相说出来,也算有个痛快! 还有那个少年,是她在这唯一认识的朋友,反正也要死了,有什么好留恋的,对,就冲出去,破罐子破摔。不对,等等。 那个少年,他的寝宫现在只进不出,他是这场天花的源头,情况肯定是最危险的,可是,最危险的地方,未尝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躲到他的寝宫去,如果他病好了,这一切危机就有翻转余地,若是那个少年不治身亡,她一定也逃不了,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她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死法,而不是被动的在封闭中煎熬发疯。 更何况,少年的寝宫封死了,里面的人肯定也知道只有救活少年才有出路,一定会尽心救治,而天花,她初中时曾出过水痘,她的外公是个老中医,来看望她时曾给过一个方子,说是古代太医院治疗出痘的方子,她的妈妈没有采用还是带着她用的西医治疗,她却在病期无聊中看过那个方子。 如果,她把这个方子回忆起来,加上现在医官的诊治,未尝不能治好这场时疫,她再由五殿下口中,推出这治疗的方子,这样,她的名字才能扩散出去,想动她的人,才会有所忌惮。 她要去那个少年那里,在此之前,她还要演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