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芽初发,嫩绿的几瓣叶片在阳光下清新亮丽,落下斑斓稀疏的剪影。紫藤缠绕,衬着灰色古井愈发朴旧,透着安沉的气息。
阿丑脱口而问:“什么故事?”她拂开枝桠,朝前走去,眸光却还停留在那口古井之上。
“大乾开国之时,这一带本是最激烈的战场,”丁举文语气淡而沉,讲述着那些早已褪色的故事,“前朝大渊,都城在淮南,大乾太祖从西北起兵,一路凯歌,到了淮南门口的谯郡,却发现军中细作投毒。”
“投毒?”阿丑虽在问,实则心中并不以为意,暗自挪揄:这书呆子,八成史书杂记看多了,如今掉起书袋。不过谁知道真假?毕竟大乾当政,开国时候的故事,各种歌功颂德,有多少水分,多少是当时的真实情况,大约也只有那些亲身经历已经作古的人知晓。后世往往会添油加醋,以讹传讹,她只拿来当消遣听罢了,反正走路找水用不上耳朵。
丁举文再开口,明显有了悲戚之意:“敌军在附近的江流湖泊都投了毒,甚至还毒害了许多无辜百姓,如此罔顾人命,也难怪大渊要亡。大乾军队陷入困境,太祖便下令寻找水源。”
阿丑挑眉:军临城下,大渊除了投毒,怕是也没有别的妙招了吧?存亡之际,哪里还会把百姓生死放在眼里?否则,自古那么多战争打杀,又是怎么来的?
“于是,大乾的军队就寻到了这里?”阿丑说着自己的揣测,跨过一道沟。
丁举文语气赞许:“是,那口古井,救了大乾百万大军。后来天下大定,淮南道因为战事惨烈人烟稀少,太祖皇帝下令让四方来迁,我们的祖先便来到这古井所在之处定居,因而也有了古井村。”
“大乾开国,离现在也有百年了。后来这古井又是怎么废的?”阿丑侧头问身边的丁举文。前世的那个世界,古井这一带,因古井贡酒而闻名。如今这个时空,倒是因为一场战争。百年的村子,实在算不得古老,都是各地迁来的,也难怪古井村姓氏庞杂,没有像样的祖屋祠堂。
“六十年前,一场大地动震断了水脉,从此这口井也废弃了。我是小时候听村子里的老人说的,如今他们也都不在了,年轻一辈很少提起陈年往事。”丁举文用木棍撩开前方的石块。
阿丑叹息:还以为他是掉书袋呢,原来是口口相传的民间故事。不过,没有刻骨的记忆,怎么会一直提起?大约在那场地动中,当时还年轻的老人们失去了重要的亲人,失去了家园。那些林林总总的过去,终究会随着生命一同逝去。渺小如我们,只能,珍惜当下……
正想着,前方传来声音。
“这里兴许还能凿些水出来,俺们挖着试试看。”佟德全一挥手。
几人听到有希望,都兴致勃勃跑上前开始挖土。只要有水,能多一点是一点。阿丑也抛开方才的话题与思考,上前帮忙。如今,真是水比油还贵呀!
因为缺水,佟德全日日带人到附近寻找水源,但也收获不大,每次都只找到可怜巴巴的一点,勉强够维持村里的基本需求。这般僵持几天,古井村几乎撑不住了。
这天一大早,阿丑做了些琐碎家务,叹息地瞅了一眼家里见底的水缸,便打算再去附近走走,寻找新的水源。
准备妥当刚走出门,就看见佟宁信跑过来。
“阿丑,太好了,村子里来了送水的,俺爹叫俺通知各家,赶紧拿水桶去村口排队!”佟宁信喜笑颜开。
“送水的?是什么人?”阿丑有些摸不着头脑,哪来的水?这工程量一定相当巨大吧?
“俺也不清楚,总之是好人,你去看看就知道。”佟宁信话音未落,一溜烟又跑了。
好人?
行到村口,才发觉已有不少人拎着水桶排起长队。
阿丑和徐奶奶一人拎着一个水桶,站在队尾。
“各位父老乡亲们,大伙儿都听好了,今天每人一桶水!不争不抢排好队,大家都有。明个我们还来,直到天下雨。所以大家不用担心!”一个家丁装扮的人站在队伍最前端,举着双手向大家宣布。
村民们一片欢呼:每天都来,直到下雨?这么好的事儿?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和徐奶奶对望一眼。两人的想法是一样的:谁这么大手笔,有这么多人力物力,还愿意拿来做好事?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毕竟两人都是建业关帝庙秦爷手下待过的人,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们总会多一点儿心眼。并且,阿丑可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除非,这件事的发起人真是钱多到没地放,又有一颗济世之心。
她很想问这么好的事,是谁做的,只是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已经有人帮她问了,虽然出发点不一样。
“天大的好事呀!保佑几位好人,好人留个名姓,以后俺们也好报答!”
有人起了头,便也有人附和。顿时,一片赞叹感慨之声不绝于耳。
那家丁回应:“大家不用多礼,我们家主子说了,不让留名。”
“做这么大的好事不留名,真是大善人呀!”大家愈发感激。
家丁挥了挥手,截住大家的溢美之词:“好了,现在安静取水,每人都有!”
阿丑不解地蹙眉:这到底是谁呢?谁既有这样的能力,又有这样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