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兄弟,你真想死啊?”
“这鸟官我是当得够够的了,要是梁山还有好汉,我指不定就直接上梁山了,我回去之后倒要看看那皇帝老儿还修不修道,不然献俘的时候我就再参他一本!”
这下反倒是李同有些绷不住了。
“宁兄弟,其实修个道也没啥,不就烧两根香,养个五彩王八吗,等魔怔了你再骂呗。”
“等魔怔了骂还来得及吗?为了这玩意都不上朝了,你知道明天他为了修道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不也没太耽误事吗,再说了,那帮大臣也不上朝。”
“不是,李将军,你哪头儿的?”
李同的面皮一滞,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道:
“陛下有你这样的臣子,是他的福气啊。”
就在宁玦想要继续开口的时候。
李同却是靠着窗外望了一眼远处的伤兵。
“宁兄弟,你想给这一次大明死难的将士们报仇吗?”
宁玦一脸茫然的看着李同。
“议和了我还报什么仇?”
李同忍不住嗤笑道:“本来我们家大汗这一次是要破滴水崖入关的,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后来走了宣府吗?”
宁玦整个人怔在原地。
“你知道内鬼是谁?!”
俺答破关之前,再议河套时,宁玦就已然猜到朝廷有内鬼了,万没想到竟然在李同这又被捅了出来。
李同的嘴角笑意愈发阴鸷。
“那个蠢货还不知道我已然知道他是何人了,他以为他藏得很深啊。”李同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同本质上跟自己在朝廷里见到的那帮老狐狸没有什么两样,一只草原狐罢了。
宁玦的脸上杀意渐浓。
“谁?”
李同却没有急着告诉宁玦,而是拍了拍宁玦的肩膀轻声道:“陶师贤,回京之后你稍加打听便能知晓。”
“好了,我有事同方才那个御史说,烦请宁兄弟帮我叫他上来。”
说罢,李同便不由分说的便叫停了马车。
而宁玦好似丢了魂一般,接下来的一整段路,宁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完的,只记得那段路很长,宁玦脑海里的却是只有遍地的饿殍跟战死在沙场上的尸体。
待到宁玦回过神来时,已然到了太医院。
而刚刚被人从清宁宫放出来的张居正听闻宁玦回京的消息,也直接寻了过来。
“宁兄,怎的受了这么多伤?”
“叔大?”宁玦有些恍惚的抬起头。
张居正上下打量着宁玦。
“太子没同你一齐回来?”
宁玦摇了摇头。
“叔大可知道一人,应当也在朝中。”
“宁兄请说,张某知无不言。”
“陶师贤是谁?”
听到宁玦提起陶师贤,张居正也是一怔。
“宁兄为何忽然提起陶传赞?”
“他是鸿胪寺的?”
张居正微微颔首,而后起身道:“这个陶传赞可不一般,其父谐公是弘治八年的浙江解元,弘治九年的进士,是谢文正公点的谐公的进士,而后更是以三甲第一百六十五的名次选了庶吉士,三年前这才过世,总督两广数年。”
听到这里,宁玦的面色便已然凝重下来。
“浙江的解元,弘治九年丙辰科三甲第一百六十五,最后竟是选了庶吉士,这谐公可当真是好学问啊。”
“会稽陶氏乃五柳先生之苗裔,朝中诸公,多有照拂,至于殿试,孝宗皇帝每试必亲批,自然稍差些。”
说到最后连张居正都圆不下去了,只能苦笑道:“总不能直接走天子的门子吧?”
宁玦微微颔首。
“又是两广啊,好啊,又是两广啊!”
当听到会稽陶氏、总督两广这几个字眼之后,宁玦便已然确定了李同跟自己说的那个消息。
“叔大,你可愿与我联名参他?!”
张居正一脸震惊的看着宁玦。
“陶传赞所犯何事?”
“勾结北虏!”
听到宁玦的话,张居正的心里也是一阵发懵。
“这……宁兄可有凭证?”
“没有,但是我可以肯定,此番俺答入寇,必与陶师贤脱不了干系,我要给战死在边关的大明将士们讨个说法,给冻毙于大雪之中的边民、给世世代代只能下海为寇的两浙百姓讨个说法!”
宁玦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张居正没有迟疑,也兀自在太医院中踱步起来。
“宁兄,张某自是能参,但参归参,你我如何才能参倒他陶家啊!”
“且不说天下士人莫不视五柳先生为楷模,仅谐公门生故旧已然遍布朝野,我等死不足惜,但咱们伤不到他分毫啊!”
最终,张居正兀自驻足。
“宁兄,此事宜当从权啊!咱们再等等,等到太子。”
张居正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总不能说等到嘉靖驾崩,而宁玦也却是一刻也忍不住了。
“难道还要让他逍遥法外二十年吗?!”
“二十年后,这场大变中死难的军民连白骨都被虫蚁啃噬殆尽了!他陶师贤死没死还两说呢!”
宁玦缓缓的系紧下了臂上的纱布。
这是宁玦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需要参与到这局棋中来。
只不过宁玦想的不是如何落子。
而是如何才能直接掀了这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