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五果然信守承诺,应了她的要求,把属于平凡人的庸碌还给她。不过,敏税的她还是发现了,自从那个风雨的晚上后,小镇的长街小巷里总有一些神秘的黑衣人在徘徊,他们是在监视什么,还是在保护什么?这些她不想去深究了,要惜别过去,最好是让自己不闻不问,做沙漠里的鸵鸟。
潇夏曦变戏法似的手里拿了糖果和新鲜烘制的曲奇饼干分派给小孩子们,纯真的天性很快地让他们从她恬静的笑容里意识到她的友好,也不再藏藏匿匿,反倒缠着她索要圣诞礼物,惹得屋子里的人哄的大笑。
晚餐后,所有人都围坐在旧式的壁炉前取暖,老太太的大儿子帕帕罗卡斯把“里拉”一种民间传统的七弦诗琴抱在怀中,左手按弦,右手弹拨,为他的“专场演奏”拉开了序幕。优美悦耳的乐声中,二女儿帕丽斯唱起了希腊的传统民歌。老太太说,镇上的人都是海的儿女,他们能歌善舞,在海神的庇佑下安逸富足地生活成长,所以,他们在一些重要的节日里,会以歌声和舞蹈感谢神的眷顾。潇夏曦也换上了老太太特意为她缝制的传统衣裙,曲起双腿坐在地毯上,迎着摇曳的火光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翩翩起舞,兴奋地笑着跳着。直至老太太俯下身子把潇夏曦拥入怀里,她才愣然地发现,自己的脸上早已经挂满了深深浅浅的泪痕,满目狼藉。
几乎所有人的欢笑在霎那间嘎然而止,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孩子,怎么了?”老太太温暖的声音跳进了耳际,透着关心,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潇夏曦摇摇头,匆匆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勉力扯出一抹连就她自己也难以言说的强笑,然后很抱歉地与各位道了晚安,逃一般地跑上二楼,回到了自己的小巢。
继续待下去,她恐怕会再一次失控,会不能自已地泪流满面。
掩上门,所有的光和热都被这栋厚实的木门挡在了外面。
小房间里顿时陷入了黑暗。潇夏曦捂在被子里,尽量让自己啜泣的声音不会再次惊扰到楼下正在欢庆的人。他们的幸福都映在了脸上,太过耀眼,太过炽烈,却令她妒忌,只想逃离,远远地避开。她以为,她可以忘记;她以为,她可以重新开始;她还以为,她离开就可以得到想象中的幸福。
可是,原来她错了。当这种平凡的幸福像天雨一般降临的时候,她却只能站在远处,孤寂地看着别人在幸福里荡漾,她却难以企及它的丝丝点点。这些蕴酿了各种情感的幸福不属于她,越是努力地想要抓住,越是如流沙一般在指缝间溜走,任她如何努力,最终盈握在手心里的,只有无尽的孤单和无能为力的虚脱。
哭累了,意识渐渐陷入了混沌之中。母亲笑意盈盈地向她走来,给她系上一条色彩斑斓的围巾。素白的手指在围巾里穿行,偶尔拂在她的脸上,指尖的暖意一点点化开,瞬间遍及了全身。“孩子,你必须学会坚强,学会如何善待他人,才能善待自己。”母亲在耳边轻声细语地叮呤,喷薄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痒痒的,绵绵的。她若有所悟地点头,忙不迭地按上母亲的手,猫儿一样放在脸颊上蹭了蹭。这样的温暖仿佛已经相去很远,乍一触及,突然间感觉鼻子酸得呛人,却那样,真实。
睁开眼,光亮透过窗棂的缝隙透射进来,结成了光柱打在地板上,整个小房间好像被蒙上了一层氤氲的虚幻,混浊的空气也似乎在某一个瞬间被凝结成冰,冷得呼吸也停止了跳动。
潇夏曦揉了揉迷醺的双眼,黯然失落。原来,所有的柔软只是残酷现实里偶尔路过的美丽,风吹云散之后,一切的真象还是原来的模样,无可避免。
虚软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却被颈脖处的某种拉扯牵动了神经。低头凝眸,牵扯的是系在脖子上的一条白色围巾。潇夏曦浑身一震,这围巾她曾经在老太太的躺椅上见过,针织细腻,镂花飞絮,那时候她的手轻抚在围巾上,静默了许久,恋恋不舍。记忆中母亲也曾送过她类似的围巾,可惜在被人贩子拐走的时候遗失在途中,从此成了一道怀念里残缺的符号。没想到,心细如发的老太太会以此为圣诞礼物送给她,并在她熟睡的时候亲手为她系上,让她在它的缠绕下温暖地渡过这个圣诞之夜。
仿佛有什么在眼眸里蠕动,潇夏曦想也没多想,蹬蹬蹬地跑下楼。或许,她应该给他们道歉,是她昨晚的突兀表现破坏了大家欢聚的雅兴,又或许,她只想给他们一个深切的拥抱,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们,她真的很好,很开心。
楼梯很短,一个折身的转角就能将小客厅里的每个角落尽数收归于眼底,此时却看不见老太太为准备可口的早餐忙里忙外的身影,也听不见小孩子们追逐嬉戏的笑声,小厅里显得异常的冷清。潇夏曦心里一沉,似有所悟地在所有的房间里转了一圈,里里外外果然除了她,空无一人,老太太、帕帕罗卡斯、帕丽斯还有其他人,凭空消失了一样,销声匿迹。及至打开后院里的小门,潇夏曦更不可抑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老太太平素引以为伴的小狗瘫倒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唇紫沫白,四肢僵硬如冰,仿佛已经死去了很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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