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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夏曦从木然中惊醒,双手攀在车窗玻璃上,猛力地敲打。潇万川似乎早料到她的反应,按下按键,车窗的玻璃再度降了下来,淡淡地凝视着车外的她。因为背光,他看不清楚她的脸,但他督定地相信,潇夏曦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果不其然,风中的女人略为调整了气息,以平静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语气说:“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我必须先确认他们是安全的。”
潇万川笑笑,适才显现的萎顿一扫而空。他太了解她,她从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曾经关心爱护过她的人,孩童时因为调皮连累了凌少祺在左额上留下了伤疤,她也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自疚了一天一夜。经过阿联酋酋长联姻一事,他更加清楚什么才是潇夏曦的缺点。——只有通过一些非常手段,才能使她倔强的性格屈服,而他并不介意这些手段实质上有多肮脏。
“在你的婚礼举行之前,我保证,他们绝对安全。”他再看一眼潇夏曦瘦削的身子,“上车吧,我送你下山。”
“不用了。”潇夏曦紧了紧颈上的围巾和风衣的衣领,转身,敛眸,两行泪从眼角缓缓滚落。
再猛的风,也冷不过她的心。
既然天涯海角也逃不过命运的摆布,假如逃避也得不到她想要的平静和自由,甚至让一些无辜的人卷入这个圈里,她宁愿选择面对,用她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从半山坡上慢慢走下来,柔和的阳光在云层之间的缝隙倾注而下,湛蓝的海面上氤氲了一层耀眼的金黄。
潇夏曦费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出山路。圣诞的假期还没有完全结束,而且正处于休渔期,小镇里以捕鱼为生的居民大多慵懒地赖在家里的天台上晒太阳。长街小巷的行人稀落,显得异常冷清。
老太太的小屋大门紧闭,赫然是潇夏曦离开时的模样。她走到小屋门前,毅然地向左拐,径直转入小屋对面的一条小巷,毫不拖沓。
小巷的尽头,两个黑衣人你一口我一口地抽着香烟。这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被派驻任务,香烟无疑是驱寒和取暖的上品。一个身穿黑色风衣,脖颈上裹了条白色围巾的年轻女子悄无声息地走近,冷峭的眸梢瞟了眼两人指缝间的烟蒂,淡淡地说:“我有事情要求见齐先生!”
……
潇夏曦拉着小小的行李箱走出机场,早已经有人守候在停车场,确认身份后,她任由那人将自己的行李箱放进车尾箱,然后坐上了那辆堪比总统座骑还要名贵的轿车。潇万川把一切都算好了,他用不着派人从希腊尾随潇夏曦回到p国。事实上,从始至终他不曾担心过潇夏曦会“毁约”,人命攸关和自由,孰轻孰重,他相信她能分得清楚。
潇夏曦安静地坐在车里假寐养神,对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致不屑一顾。驾驶座上的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开着车,眼角的地方透过倒后镜看着后排座上坐姿端正不苟言笑的女子,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的瓷器,没有黑帮千金的强悍,也看不出待嫁新娘的羞涩,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不作声。黑衣人那句在小鸡肠肠里千转百回了很久以作调和车里气氛的话顿时被卡在了喉咙,咕噜咕噜地直冒泡,就是说不出一句来。
“王阿姨的葬礼准备在什么时候举办?”后座的女子淡淡的声音犹如冰室里的一滴雪融跳进了黑衣人的耳际,悦耳却冷峭。
他猛地吞了一口咽沫,许久才扯出一抹苦笑:“上头没指示,想必是办不成了。听说尸体在当天晚上被人劫走了,负责埋她的几个兄弟就不走运,大多数被当场击毙,唯一活着的人却被打中了要害,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估计成植物人了。”黑衣人的语调尽量保持神闲自若的均速,可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说话里的战战兢兢,仿佛亲临其境,目睹了整个劫持的过程。
而事实上,当他们第二天赶到现场的时候,昨日还谈笑风生的兄弟已经阴阳相隔,一具具尸体被残忍地挂在树丫上,手脚的软筋被利刃挑断,干涸的血迹满地皆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人也忍不住蹲在树脚下干呕,非常狼狈。
“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潇夏曦不由得动容,谁会这么冒险从青龙帮的手上劫走一具尸体?潇万川虽然没说,她也料想得到,王海斐的猝死定然不会简单。
“没查出来。对方杀人的手法相当隐秘,我们派出的人在山前山后搜索了几遍,连个子弹壳也没找到。那些兄弟们都是被割断动脉流血过多致死的。”黑衣人娓娓说来,话匣子一开,先前的拘谨荡然无存。
潇夏曦抿唇,却不说话了。
本想着可以利用王海斐的葬礼将她与凌少祺的婚礼拖延一段日子,好让龙五有更多时间和更多资源搜寻老太太一家子的下落,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可能要放弃了。虽然潇万川答应了会在婚礼当天释放所有人,她终究信不过他。婚礼之后米已成炊,潇万川又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些已经不存在任何利用价值的人?苦思量的最终结果,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龙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