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笑,不是吗?司徒皓谦果然还活着,他还活着。如他们所想。或许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活得更好,更精彩。
然而,极力挤出来的笑僵化在脸上,完全经不住强光的考验,如果有一面镜子,她几乎可以肯定,她的笑会比哭更难看。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在她的婚礼上别离,经年之后的重逢却是在他的订婚仪式上,戏剧得令人措手不及。
恍然入梦,但是心绞的疼痛依然那么清晰,锐利,直欲将所有的伪装一次性摧毁。当年他被硝烟淹没的映象历历在目,两年时间里,她醒悟了,沉溺了,也把自己收藏得更深,可是倒头来,原来这些时日的追逐不过是一厢情愿,无论于她,于龙五,于天鹰会那帮曾经出生入死的手足兄弟,和所有为了他的“死”而耿耿于怀的人,都只是愚人戏驴的笑话。
原来,她从来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满足的女人,她渴求的,不仅仅是他安然无恙地活着,还有更多更多计较——她把他刻在心里,同样希望在他那儿得到回应,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一个笑容。可是现在,他的眼里根本看不到她!
“哪里不舒服了?”思绪被从耳边滑过的声音拉了回来,殷切得有点纵容,“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潇夏曦猛力地摇首,不敢抬头,只害怕一抬头,眼眸里氤氲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掉下来。雷承旭的心仿似被针轻微刺痛了一下,伸手将她拢进怀里,任她把脸埋在自己的胸前,更深更深。虽然不清楚她到底为了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既然她不想说,他也不追问。幸好他们站立的位置并不太显眼,几乎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那对新人身上,没人会留意到角落里紧密相拥的男女。
“我没事了。谢谢!”潇夏曦调整了一下呼吸,从他的胸前抬起头,后退两步,勉力拉开彼此身体的距离,扯出一丝淡笑,“你看我的化妆都掉了,得去洗手间补补。”没等他回应,已经转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步伐显得有点仓促凌乱。目送她的背影渐渐拢在灯光的阴霾里,雷承旭皱起了眉心。
突然有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总说她把心事都写在脸上,其实他从来没有读懂过她,或许——司仪的声音适时响起,订婚仪式正式开始了。雷承旭把视线从远处移向舞台,德丽丝笑靥如花,她俯下身迁就未婚夫的高度,两人双手紧握,共同在现场嘉宾的见证下交换订婚介指。
掌声雷动,德丽丝重新挺直腰杆,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无论有多少虚情或假意,她都必须笑着面对,因为这场订婚系的是组织的繁荣兴衰,而非个人荣辱。当视线绕开汹涌的人群,落在角落那个意态闲闲的男人身上时,她的笑容明显一窒,随即恢复过来,遥空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微敛眼眸,一滴泪悄然从脸颊滑落。喝的是酒,尝的却是泪,在风光面前,又有谁会理解她背后的苦楚?眸光不经意地划过未婚夫的脸,心仿佛被狠狠地剜了一刀。
……
喧闹的音乐和鼎盛的欢呼声在空气中沸腾,久久没有停息下来。洗手间其实离宴会现场只相距只有十数米远的甬道,红地毯一直延伸到甬道的尽头,华贵而隆重,潇夏曦一路上跌荡着走来,却感觉走了很久很远。
补妆纯粹是个借口,她更不愿意面对的,是那个荒唐得令人生寒的事实。长久以来坚持的信念仿佛在一瞬间崩溃,似乎只有选择这种逃避的方式,把自己隔绝在一个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的空间里,才能将梗塞在心底的海棉消除殆尽。只是那些声音铺天盖地地纷涌叠来,潮水一般占据着她的思绪,混乱不堪。即使在仓惶中与迎面而至的人发生了磕碰也顾不上说声抱歉,就那么一头栽进洗手间,锁上门,用力地掩住嘴,哽咽的颤音断断续续地从指缝漏出来。
“你,还好吧?”洗手间外突地响起一个询问的声音,很轻很柔,还带了点犹豫不安。迷迷糊糊的,她也辨不清为何女洗手间会有一把男声,从埋首的双臂里闷闷地回了一句:“没事。我……真的没事。”不过,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这简短的回应里犹自带着强烈的哭音。外面的人没再说话,貌似那个关切的声音从来没有出现过,然而,空气中却若隐若现地飘溢着一抹淡淡的烟草味道。
许久,直到她的情绪稍微平复,再传来洗手间的外门被轻轻掩上的声音,她才恍然觉醒:刚才确实有人曾经来过,而且一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陪着她,隔了一道木板砌成的矮墙,他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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