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夏曦咬着牙,步履小心地走过那段凌乱不堪的距离,直至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凝视着那个蜷缩成一团却兀自在颤抖不已的身影,心里又是一紧。这样的雷承旭是她从未见过的,那样虚弱,那样无助,那样彷徨,宛如浮沉在大海里的一叶轻舟,随时都有被巨浪吞噬的可能,只有靠着那微薄的力量在支撑着前行。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禁止所有人踏足——他不能在手下们丧失尊严,仅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维护他那用生命拼搏而来的地位和骄傲。
“雷承旭,我是夏曦,你……还好吧?”她放柔了声音,半蹲下来,手抚上他早已经汗湿涟涟的背,缓慢地上下梳理,仿佛这样便可以为他稍微减轻身体上的痛楚。隔着一层浅薄的外衣,仍然可以感受得到他的肌肤在燃烧。
雷承旭全身一抖,却没有抬头。
空气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距离近了,潇夏曦甚至听到了他正在极力压抑喘气的声音,一下一下,在这样一个近乎封闭的空间里,他的克制反而成了他宣泄的障碍,才被抑制的绞痛又再浮现,沿着神经线遍及全身。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令他宁愿选择承受而不采取另一种更有效的方式解脱,例如,求医。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两年前,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司徒皓谦在烽烟里消失,那种痛心疾首的无力感,在每个午夜梦回时,依然清晰如昨。在两年后的今天,她更不可能再一次重蹈覆辙。毕竟,雷承旭也曾三番四次地救过她。
“我去叫医生。”她没有多作思考,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而且付诸行动。外面就有两个医生,他们的专业诊断,总比她干愣着着急要好得多。
边说着边站起来,手不经意地拂过他的额,触感意外地冰凉,比之刚才的炽热又截然不同,眼前的人仿如从火炉一下子跌入了冰窖。她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要走。”猝不及防地,雷承旭扼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扯,把她整个儿拉下来,紧紧地禁锢在胸前。他将头埋在她扬起的发间,低喃:“不要动。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温柔而霸道,环抱的双臂越拢越紧,丝毫不容潇夏曦有反抗的机会。
潇夏曦果然不敢再动。双手机械般举着,任凭他粗重的气息在自己的发间缭绕——只要他认为合适的,可以减轻痛楚的方法,她都可以配合。她并不是个只会矫情而不明事理的人。只是,只是,这样真的就行了吗?极度怀疑中。
时间停滞了。两人的呼吸在空气里交缠着,温暖而湿润,肌肤贴着肌肤,他的心跳化作激越的旋律,就那么毫无防备地侵袭着她的脉搏,和每一处绽开的毛孔,清晰,响彻。潇夏曦原本举着的双臂开始感到酸软,垂将下来,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背,不着痕迹地,轻柔地,略带点母性地慢慢抚平他的颤悚。雷承旭的头埋得更深更深,到了后来,竟然变成了缱绻的依恋。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感觉到他渐渐平复,潇夏曦略微仰起头,但是因为被拢得太紧,气息有点窒,声音也闷闷的。
雷承旭的表现太突兀,她不可能再简单地认为将之归咎为胃疼,自然也不会再相信他的狡辨。胃疼的症状相对于他的反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如此违疾忌医,分明是在维护某些人,而非纯粹的——怕丢脸。类似这样的狡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她想起了早前无意中发现的书桌上的抓痕。
“中毒。”雷承旭犹豫了半晌,才调整了语速回应。声音依然微弱,但比之刚才已经淡定了许多,“中毒”二字答得坦然,而他这段日子里遭受的痛苦折磨也在这句简单的回应里成为了过去。
“中毒……”潇夏曦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有点后知后觉,猛地推开他,眸光却在接触到他的唇瓣时,愕然了。宽厚的唇已经被他咬得血肉模糊,干涸的血迹斑斑点点,残留在唇角,而有些则滴在胸前的白色衬衣上,如盛绽的冬梅,皎洁夺目。
无端端的,怎么会中毒?而且,以他滴水不漏的处事方式,别人怎么可以轻易地下毒。除非,是他亲近的人,或者是他身边信任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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