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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夜幕终于笼罩了整个天际,窗外墨穹如斗,星云遁迹。潇夏曦从飘窗上下来,踩着自己的黑影走进了浴室。
棉质的裙顺着她的身体曲线逶逦坠地,露出修长的腿和两截性感的脚踝。“啪”地打开灯,在全身镜里,立即映印出一具无懈可击的女性胴体。柔和的灯光在肌肤上流淌,潋滟着旖旎的光晕,从最细致的地方漫散开去。潇夏曦侧身,肩胛上的鸢尾花纹身几乎呼之欲出,墨紫的花瓣摇曳着腰肢,高傲而怜惜地向着镜里的人颌首示意。她抬起手,指腹费力地抚着纹身而过,每一针犹自带着尖锐的痛感划过心房。
恍惚间,空气稀薄了,呼吸也随之凝固了起来。
颓然地放下手,潇夏曦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出了浴室。打开放置在床头柜上的紫色锦盒,取出里面的吊带黑色雪纺裙,展开,缭绕的裙摆匍匐着散开。
她记得,这是与凌少祺逛商业区时在其中一间名店购买的。当时这条裙子挂在橱窗明显的位置,但是她并没有过度留意,倒是被凌少祺一眼就相中,非要她试穿着换上,从更衣室里出来的当刻,她看到了他眼眸里骤放的光芒。看着试衣镜里的自己,潇夏曦终于不得不相信了凌少祺的眼光。黑与白的对衬,既鲜明又融合,把她清冷的气质进一步展露无遗。
现在,这条质地轻盈的裙子再次被她攥在手里,却变得无比沉重,甚至压得她无法呼吸。
为什么,凌少祺总是可以用一种最亲和的方式逼迫着她无所遁形,无处可逃?而她,竟然找不到任何推拒的理由。那些账本,她已经交到了夜宸神楚手上,别无选择。下一刻,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归还欠下的人情。
夜宸隽的病房前。
仅仅一墙之隔,却是天与地的距离。
潇夏曦站在玻璃墙外,精致的五官映在玻璃上,魅影重重,与病床上夜宸隽遥远的脸重叠起来,再也分不出彼此。也惟有此刻,她才感觉到心的连系,就那样模糊而清晰地交织在一起。
夜间留守的护士正在埋首整理资料,并没有留意到墙外的人影。猝然抬眸间,只觉得有一抹黑影掠过,再定眼看时,墙外空空如也。她莫明地走出病房,在墙外伫立了良久,长长的走廊里影只全无,空气中却隐约飘浮着一股淡淡的蔷薇花香。
潇夏曦的行动在疗养院里并没有受到限制。
寂寥的夜,幽谷若深。她走出了大门,缓步走入了那一泓不可预知的墨黑里。尖细的鞋跟踩在细碎的落叶上,发出蟋蟀的声响,彻底打破了夜里的沉寂。
倏地,强光骤现,一直潜伏在黑暗里的车亮起了车头灯。潇夏曦抿着唇,循着那道强光走过去,甫站定,后座的车门蓦然打开,醇厚而熟悉的声音从车厢里响起:“夏曦,欢迎你回来!”
潇夏曦紧了紧手中的微型录音机,钻进了车内,不无感情地打招呼:“带我去见他!”视线却不曾在车厢里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过,恍然虚空的一片,漫无边际。
这个他,指的是,潇万川。
按响微型录音机的开关,从里面传出了潇万川的声音,与记忆中的苍老了许多,跨越遥远的时空,带着伤感,悠悠地跃进了潇夏曦的耳际。
“夏曦:
我知道你在恨我,从你母亲去世后,这种恨一直延续到现在。
虽然我是你的父亲,但是,我不怪你,而且还希望能在最后的时光里请求你的原谅,毕竟在过去十几年里,我做了太多对不住你们母女的事情。特别是在王海斐介入我的家庭开始,我所做的所说的,一次又一次地推翻了你们对我的信任,也伤害了你们的感情。作为丈夫,我没有好好地履行承诺,尽己之最大责任让你母亲幸福;作为父亲,我罔顾亲情将你放任到异国他乡,甚至财迷心窍地以联姻的方式企图换取更多的石油支持。我一直坚持自己的主张,但从来忽视了你们真正的感受,直至两年前,那一场风雨转变,彻底地使我清醒,也让我体会到了获得与付出之间的平衡并非必然的。
或许,以前的我得到了许多,名与利,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那是用鲜血和人性换取的,可是现在,我正在失去……
最近我感到身体不适,视力严重衰退,医生的检查报告证实我得了脑癌。这是老天在惩罚我,我甘愿受罚。但是,麟儿是无辜的,他从出世到现在,基本上都没有真正享受过正常孩童该有的快乐。这是我欠他的。从上次美国手术之后,他的病情不断反复,如果再没有足够的资金和资源支持,可能随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