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他才敛起好玩的神色,淡淡地宣布“散会”。
所有高管犹自获得大赦似的,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然后窸窸窣窣的收拾桌面上的物品,作鸟兽群散。
夜宸隽大手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见了目光所及的尽头处蜷缩在沙发里的娇小身影。
据秘书称,她在这儿已经等候了多时,坐姿由最初的正襟危坐到现在变成了彻底的放松,身体斜斜地歪在靠背上,紧阖着双眼,轻而柔的呼吸浅浅的浮在半空中,连着时间仿佛也静止了不动。
夜宸隽无奈地哂笑,转身掩上门。下一刻,那个小小的身影却突然飞扑了过来,犹似寻求保护的雏鸟,钻进了他的怀里,全然没有了在会议室里与胡姬“对簿公堂”时的悍然气势。
他下意识地收紧双手,遂尔从胸前怜惜地捧起她的脸,戏谑着笑道,“夏曦,你今天真让我刮目相看。”
潇夏曦小猫一般蹭了蹭他明显残留着薄茧的掌心,有种莫名的柔软充溢在胸腔。半晌,才昂起头,正对上他深邃若谷的眸,狡黠地笑了起来,“这样的效果不正是你和龙五期待的吗?”
夜宸隽垂下头,心领神会的用指腹拭去仍然停留在她眼角那抹红晕,也忍不住笑道,“可是我们并没有教你用故弄玄虚的方式去糊弄会议室里的那些人。假如他们让你当场打开录音器里的录音,那怎么办?”
“怎么办?”潇夏曦侧头想了想,似乎丝毫不为自己刚才在会议室里的表现感到愧疚,反而表现得胸有成竹,“他们不会当场拆穿的,而且,不是有你在现场控制场面吗?要将影响范围缩小,那么能听到这段录音的人就必须越少。”
“你就那么有信心,她会辞职?”夜宸隽依旧笑着问。
面前的小女人真的越来越让人难以抗拒了。想想刚才在会议室里,她面对着众多高管,居然还能舌灿莲花,抓住的不仅是手上的所谓“证据”,还有人性。
潇夏曦从他的怀里轻轻挣了出来,信信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除了辞职,她没有别的路可走。我们虽然没有抓住她收买黑帮陷害我的实质证据,但是刚才会议室里她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假若真是闹到了警察局,就不仅仅是‘私了’那么简单。这涉及的是刑事案,而我所说的也并非危言耸听,警察真要追查起来,无论她怎么绕,也会留下痕迹。两相权衡取其轻,她只有辞职,才能全身而退。”
顿了顿,她轻叹了一声,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并不喜欢与警方打交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惹上他们。”
她絮絮而谈,在几分钟之前的“绕指柔”又一下子变成了“百炼钢”,夜宸隽静静地听着她的话,恍惚间有种错觉——此刻眼前的潇夏曦依然还是往日的模样,只是在眉宇之中多了一些他不曾熟悉的特征,这种绵里藏针的坚韧反而让他更加着迷。
“怎么了?”潇夏曦的目光顺而滑过去,迎上他探究的眼神,故意挑起眉,奇怪地问,“我脸上有灰尘?”
夜宸隽微微摇头,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半米宽的玻璃茶几。
“夏曦,你变了!”他定定地看着她,突然道。
潇夏曦怔了怔,不以为然地抚弄了一下额前稍显凌乱的碎发,轻描淡写地挽起一轮优美的弧度,“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一个孩子的妈了。三年时间足够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三年前我为你牵肠挂肚,三年后我为孩子洗尽铅华。其实,我们都在改变中,你不也变了吗?还有龙五。”
记得上次再见龙五的时候,无意间在他的发尾处发现了几撮银白色的发,虽然并不减损他的风华,这些白发反而为他增添了一些别样的魅力,可是,毕竟岁月不饶人啊,任谁都逃避不了。
夜宸信的指尖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随之拿起桌面上的烟,停留了一会儿,又再放下。
潇夏曦张张嘴,还要再说些什么,突然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只能掏出,只一眼,便看出了是胡姬的来电。
摁响了电话,她“嗯”了几声,便收了线。抬眸之间,才发现夜宸隽正狐疑地看着她,满眼倾注了她熟悉的关切。
“是胡姬。她约我在对面的咖啡厅面谈。”潇夏曦扬了扬手机,重新放回衣袋里。
夜宸隽随即站了起来,“我陪你去!”
“不用!”潇夏曦摇头,笑着拒绝,“她约我单独见面,相信是谈录音器的事情。那里是公众场合,又是光天化日的,她不敢对我做出些什么。”
“那……小心!”夜宸隽沉吟片刻,近距离地对上她眸里的神色,终于不再坚持。
潇夏曦缓缓走到门口处,手搭在门把上,身体却顿了顿,她没有转身,而是垂下头,凝视着自己的指尖,低低的,一字一顿地道,“隽,能够再见到你,真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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