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紧握着手中的那团纸,望着面色沉静如水的陈钰。
他记得她曾说过:“今后你会后悔站在我这边的。”他说,他只站在正义一边。
或许,有时候实现正义的手段不见得磊落!
“方才叔父索要账簿,提出分派分派,不知是怎么个分派法儿。”
苏启兴听陈钰提到家产,拧着眉道:“大哥许诺过,分给族人打理。”
“哦?”陈钰回眸瞥了一眼苏启振,问道:“是打理还是私吞?”
当然是……按户头给大家分了,余下的充为族产,这是提前说好了的。可当着众宾客的面,他不能这么说。
“此事自由长辈们定夺,你一个小丫头管这么多做什么?”
陈钰冷哼一声:“我的私产当然由我说了算。”
她冷眼扫着众人:“父亲心疼我,才提出让诸位叔伯兄弟帮忙打理。若叔父想趁父亲身子不适,像对付南城苏家那般伺机霸占,那就打错了主意。有我陈钰在,谁都休想欺负我的父母兄弟!”
苏启兴眨了眨眼,这屎盆子怎么扣到他头上来了?还成了欺负兄长的恶人?
明明是苏启振挑的头,十七年前是他,今日也是他。
苏启兴斜觑着苏启振,见他仍木着脸,丝毫没有替自己说话的意思,冷哼一声:“我没这个意思,你少在这里贼喊捉贼。”
“叔父没这心思就好。”陈钰扬声道:“父亲乃忠厚长者,多次拒绝认我这个女儿,可见他对南城苏家的家产毫无觊觎之心。从前的旧事,不是误会便是讹传。”
她回眸道:“父亲,女儿命苦,恐怕享不得清闲。今后势必还要像从前那样出入市井,奔波劳碌,父亲可会怪我坏了书香门第的清誉?”
苏启振摇了摇头:“不……怪。”
族人见苏启振对一个小丫头这般俯首听命,便知他被人捏住了命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细问,便一个个缄口不言。
“李叔,拿册子来。”
李管家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陈钰。
陈钰举着册子道:“我之前对婶母们说过,打虎亲兄弟,一家人相互帮衬才能走得长远。册子上的产业是我今日初到北城苏家,给诸位长辈的见面礼。其上登记的商铺田产,今后作为族产由父亲着人打理。”
族人原本以为什么都捞不着了,见她还算有心,面色也都缓和了下来。
陈钰徐徐道:“我们北城苏家乃书香门第,多年来族中的饱学之士秉持初心,读书不辍,只可惜……怀才不遇。”
朝廷摒弃营州学子,瑞王重武轻文,多少有识之士报国无门,极尽穷困。这些事私下发发牢骚也就罢了,却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陈钰斟酌道:“虽说君子谋道不谋食,依我愚见,谋道与谋食只有轻重缓急之别,并无是非对错之分。朝廷取士,对士农工商也未做任何限定,来日方长,不妨守道谋食静待时日。”
这些年,苏启振秉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原则,抛不下读书人的身份讨生活。
一开始族人还都极力响应,可眼看朝廷与恒王停战无望,只怕等不到报效国家的那一日了。孩子们一个个长成,又要娶妻生子延续香火,总要先填饱肚子才行。
苏启振身为一族之长,倒是不顾脸面想夺走南城苏家的家产充做族产,好供养族中子弟读书。他把污名都背了,更不允许后辈子弟为了一口吃食自甘轻贱放弃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