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秘书小碎步跑着才勉强跟上裴宣的步伐，她一边追一边压低声音嘟囔着，“裴总，那幅书法写的是‘春池嫣韵’。”

裴宣愣了下，“什么？写的不是‘去他妈的’啊，靠，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嘛，哪个混蛋挂的这玩意儿，回头炒鱿鱼！”

“裴总，好像是您亲自挂的……”

“我挂的啊，那没事了。”

“……”

——·——

东风拖拉机厂生产车间里，几个精瘦的人戴着安全帽正对一名领导模样的男人点头哈腰。

他们捧着一张工程图仔细介绍着什么，而领导则心不在焉听着，胳膊肘一会儿往里划拉，一会儿往外划拉，指点江山似的。

已经连续数月未曾开动过的机器轰轰运作起来，工厂里的员工几乎全员到岗，部分缺人的岗位也由后勤部或保卫部的人顶岗，为的就是营造出一种工厂热火朝天的假象，以此抬高在参观者心目中的形象，将来多一些谈判胜算。

“贾总啊，都说你们东风拖拉机厂经营不善，销售订单少得可怜，今天来这里一看，似乎效益还不错嘛。”那名大腹便便的领导明知故问的调侃道。

贾总心知对方是看穿了自己的把戏，陪着笑脸道：

“陆董啊，虽说东风拖拉机厂已经大不如前了，但好歹也是曾经养活过上千名工人的老厂，现在只不过是欠缺一个时机罢了。

您瞧我们厂里这些设备都是现成的，工人们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工龄最长的已经有20年车间经验了呢，只要有订单，年产2万辆拖拉机都能保质保量完成。”

陆董笑着摆了摆手，“你们东风拖拉机厂这些设备啊、工人什么的，我不感兴趣，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做拖拉机的买卖？

农民们进城的进城，打工的打工，正儿八经种地挣不着几个钱，遇上天灾赔个精光，更甭提买拖拉机了，这厂子啊，关了也不可惜。”

一番话说得贾总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挤出笑脸配合着，“对，陆董说的对，自古以来，种地的都不容易。”

陆董从车间出来，掏出手帕抹了把汗，随后就指着厂区里的大片空地说道：

“不过，你们东风拖拉机厂这块地不错，据我所知，得有四百多亩地吧？”

“总占地面积420亩，生产建筑面积是70亩。空地原是想留着扩建厂房的，因为效益不好，一直拖到现在。”

陆董笑了笑，“实话跟你说吧，我今天之所以来参观东风拖拉机厂，就是冲这块地来的，你们的厂子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你回去跟你的大老板商量一下吧，我可以出到这个数。”

说着，他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

贾总咽了口吐沫，“两，两千万？”

“两个亿。”陆董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砍价，所以，这是最终价格，就算你们找其他公司来出价，两亿的出价也是高出市场平均价的。”

贾总悄悄压抑住喜悦的心情，他没想到这么一间破厂的地皮值2个亿，“陆董，我这就打电话跟裴总商……”

“不用打电话了，东风拖拉机厂，我不会卖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贾总心里咯噔一声，而陆董已经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穿黑西装白衬衣的男人正领着一票保安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个一路小跑的女孩，穿了件黑色的连衣裙，樱色唇蜜，浑身的青春气息肆意汪洋。

“你就是东风拖拉机厂的小裴总吧？”陆董上下打量了裴宣几眼，“刚刚我好像听到什么了，你说这间厂子不卖？”

他实在想不通，这样一间濒临倒闭的破厂，还有什么借口来拒绝自己的高价收购，2个亿的价钱，已经是高出市场价很多了，还不满意？

裴宣点了点头，“没错，这厂子我不会卖的，贾总未经允许便自作主张带您来参观，是他的事情。但东风拖拉机厂里有我40%的股份，只要我不点头，没人能卖掉它。”

贾总在一旁使劲使眼色，“裴总，陆董刚刚可是承诺了，会以2亿的高价收购东风拖拉机厂的，机会难得……”

裴宣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贾总，看在你同我父亲共事多年的交情上，我尊称你一声贾叔，今天的事不会追究你，所以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说完，他又将目光转到陆董身上，“今天的事情很抱歉，东风拖拉机厂是我父亲奋斗一生的事业，我不想让它断送在我手里。”

陆董看着年轻人漆黑凌厉的眉毛，以及那双冷淡到有点透明的眼睛——他仿佛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自信张扬，绝不认输。

“年轻人，有理想是好事，但就眼下来看，东风拖拉机厂确实没什么继续经营下去的价值了，而且我的出价已经是市场高价，你现在拒绝了，以后不会有人再出到这么高的价钱。”

陆董看中这块厂区的地皮，不死心的还想再争取一下，只要东风拖拉机厂的地皮落在自己手里，凭自己的经营手腕，很快就能把花出去的2个亿，赚回十倍、二十倍来。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的主意不会改变，送陆董离开吧。”

“不用送了，我自己走。裴总，年轻人热血方刚，想做出一番事业可以理解。但东风拖拉机厂已经病入膏肓，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盘活的。

希望一个月后，你还能像今天这样硬气。这是我的名片，2亿的出价我会保留一个月，欢迎你随时改主意联系我。”

说完，陆董留下一张名片，便带着几名员工拂袖而去了。

“裴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说在公司管理层级上，你是厂长，但论辈分的话，你还得管我喊一声贾叔。你父亲能将拖拉机厂做到今天这个规模，里面可有我不少功劳！”

见陆董一行人离去，贾总再也控制不住脾气，“你知道陆董是谁吗？他可是邺州地产的老总，邺州现金流最丰厚的一家企业！你知道我求爷爷告奶奶托了多少关系，才跟陆董搭上话，又费了多大劲，才说服陆董来参观咱们拖拉机厂吗？你就这么把人赶走了？”

裴宣说道：“贾总，我想我刚刚说的够清楚了，这间拖拉机厂是我父亲努力一生的心血，也是他临终前唯一托付给我的东西，所以我不会同意卖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