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压驱动拖拉机更有利于大范围布局，更能适应我国中原地区耕地面积狭小、分散的地形，有利于推进大规模机械化耕作和种植作业。”

“……”

裴宣给赵振发董事长举着项目计划书一页一页细心讲着，自始至终赵董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听裴宣讲解。

争分夺秒的将项目计划书快速讲完，裴宣说道：

“赵董，液压驱动式履带拖拉机一定是未来的发展趋势，现在国内刚刚起步，市场空间还很大，只要我们能把握住机会，就能做第一个吃着螃蟹的人。”

“我知道赵董您正在布局省外拖拉机市场，但省外农机市场早就被其他企业牢牢把控住，想要虎口夺食分一杯羹，必须得有能够撼动他们市场地位的新产品压轴。”

“……”

说到最后，裴宣嗓子都有点哑了，口干舌燥，赵董终于开口了。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你刚刚说的很详细，也很有吸引力，但我有两点问题要提一下。”

裴宣咽下一口水，忙道：“赵董请说。”

“首先，你这份项目计划书的内容很翔实，但技术图纸上的一些设计，在我看来，还是有些太超前了，或者说过于理想化了。你认为自己的东风拖拉机厂真的能将图纸内容还原出来吗？”

裴宣点点头道：“我相信我的工厂，以及我的员工们。”

赵董笑而不语，又问道：“为什么，你执意要找常发公司合作呢？你这个创意挺不错的，如果找其他公司，也能达成合作。更何况，我昨天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你还不肯放弃？”

“相信您应该有所耳闻，东风拖拉机厂现在深陷债务纠纷，急需一笔大的订单来解燃眉之急。我认为，有这样魄力和实力拿下大订单的企业，整个山河省，只有常发。

况且常发也急需一款足以撼动传统拖拉机市场地位的新产品，所以我认为，这是互利共赢的合作，常发是难以拒绝这样的合作的。”

赵董笑了笑，眼神瞟向车窗外面的风景，“据我所知，裴厂长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你就不怕今天费了这么大劲，被我再一次拒绝吗？”

裴宣神情坚定的望着手里的计划书，摇摇头，“我可以接受失败，但我不能接受放弃。”

这话说完，赵董眼神奇怪的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裴宣自顾自笑了笑，“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名言，我始终相信，在每一个死胡同的尽头，都有另一个维度的天空，在无路可走的时候迫使我们腾空而起，那就是奇迹。”

赵董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昨天我会拒绝你吗？”

裴宣摇摇头。

赵董思绪似乎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以前年轻的时候，我跟你一样，也有过一段叛逆的过往。你知道，常发公司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裴宣当然清楚，他早把赵振发的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但仍是一脸纯良的摇了摇头。

“我有一个哥哥，叫赵振常，当年我跟哥哥一块白手起家，创办了常发农机销售公司。那时候我像你一样，年少轻狂、不学无术。刚把公司做出点成绩，就得意忘形，自大得要找不着北了。”

赵董的脸色有些哀伤，“可实际上呢，那时候刚做出成绩的常发公司，在真正的行业大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可我无知啊，我以为公司做成那样就已经算成功人士了，于是到处撒钱、花天酒地，忘乎所以。

直到有一天，我哥哥赵振常在出差谈业务的时候，意外车祸身亡，公司的担子一下全撂到我自己的肩上，各种危机接踵而来。那时候我才醒悟过来，原来我所做的成绩根本微不足道，距离真正的成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我痛定思痛，咬牙将肩上的担子挑起来，但再怎么努力，哥哥也回不来了，常发公司从此只剩下个叫赵振发的弟弟了。”

裴宣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赵董又笑了笑道：“说起来，你跟我哥哥品味还有点相似，你可能不知道，他QQ上面的个性签名，就是你刚刚念的那句‘我可以接受失败，但我不能接受放弃’。这是乔丹说的吧？”

裴宣嗯了一声，垂下头，眼神晦暗不明。

赵董自顾自说道：“我以前跟你父亲裴建业打过交道，你的事迹我也有所耳闻，所以我最厌恶你这样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就像厌恶当年我自己那样。”

裴宣惭愧的搔了搔头。

不过赵董旋即又拍拍年轻人的肩膀，“但这两次见面接触下来，我觉得自己可能对你太过于偏见了。我想，也许你已经像当年的我那样，经历过丧亲之痛，有所改变了，所以今天才会给你这次谈话的机会。”

裴宣察觉到赵董言语中的松动，有些期盼，“您的意思是，同意跟东风拖拉机厂的商业合作了？”

赵董摆摆手，“哎，现在还为时尚早，对你的看法归看法，但不足以影响我的商业判断。

在我看来，你这份项目计划书虽然足够翔实，但有些地方，太过于理想化，或者说，技术条件很苛刻，我不认为你的厂子能攻克这些难关。”

裴宣有些疑惑，“比如呢？”

“比如发动机的齿轮泵，你的技术图纸上设计为0.93的效率，这就需要非常精细的切槽加工，才有可能车出一个满足液压控制排量的零件。”

赵董又翻过计划书的另一页，

“再比如增大牵引力的齿轮增压器，图纸设计的最大驱动扭矩已经突破了1000N·m，相当于要将传统机械驱动拖拉机的细长轴延长两倍。

国内能做出这种细长轴的数控机床，也不过寥寥几台，你认为你的拖拉机厂有这种设备吗，能胜任吗？”

一番话问下来，裴宣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确实，黑科技工程系统给的技术图纸虽然很先进，但要成功制造出图纸上的零部件，仍然有着不小的难度。

赵董放下项目计划书，神色平静的看他，

“怎么样，年轻人，现在知道搞新技术有多难了吧？与其到最后功亏一篑，不如趁早放弃，把精力投入到更有把握的项目上，对不对？”

裴宣低头笑了笑，说道：“可如果最后成功了呢？”

赵董有些意外，“怎么，你还不肯放弃，非要啃硬骨头？”

裴宣心平气和的望着车窗外急速驶过的风景，“当初乔布斯在旧金山那间狭小的车库里创立苹果公司时，谁能想到它日后会有如此巨大的成就呢？”

赵董沉默不语。

裴宣继续说道：

“困难嘛，就是用来克服的，刘备请诸葛亮出山还三顾茅庐呢，技术上的困难，我会想办法克服的。

现在的问题是，赵董，您是否看好我们厂这个项目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