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娘子端着架子被牙婆跟吴李氏奉承了老半天终于勉强认可了静秋,毕竟定金都付了,今日来吴家本就是签订契书付钱领人的。 李家典妻五年付十两银子,委实不少,夏国如今一斗米卖十文钱,通常一两银子折1000文铜钱,就可以买100斗米,那么十两银子就能买1000斗米,一斗米等于1石米,那么1000斗米就是100石米,按照一亩地年产三石米来算,大约33亩地一年才能产出100石米!吴老栓家只有三亩地,连续种11年地才能收成100石米! 像正常人家典妻,五年为期只需要花费五两银子就可以,但是李掌柜儿子比较特殊,他瘫痪还变态打死过人,所以他典妻的话价格就比别人高了一倍,吴老栓老两口只看李掌柜出价高就把静秋典给李家,哪里会管她死活? 昨日李家已经付了一两银子的定金,今日在签了契书后,李娘子就掏出九两银子递给吴老栓,一锭是五两的,其他四锭是一两的,吴老栓颠了颠银子努力装作不在意把银子放在桌子上,结果刚放下银子,吴李氏就迫不及待地拿起银子往嘴里咬!等挨个儿咬了一遍后才眉开眼笑地塞进怀里! 刚得了银子心情实在好的不得了,吴李氏幻想着这十两银子该怎么花,嗯,明年开春了把房子翻新一遍,然后再给狗蛋说房媳妇,说不得再过一年自己就能抱上大胖孙子了…… 吴李氏一边想着十两银子怎么花,一边对李娘子说着奉承话:“打一看您就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又给府上少爷典了房妻室,说不得翻年这个时候就抱上大胖孙子了呢……” 李家不过是开了间杂货铺子的商户,家中状况也就比普通农家好些罢了,时下对青年男子的称呼都是有讲究的,高门世族子弟称呼其为“公子”,商贾巨富子弟称呼其为“少爷”……像李万三这种的小商户出身,直呼其名就可以,所以吴李氏尊称李万三少爷,话头说进了李娘子心里,也实打实的把李家的门户抬高了一大截,李娘子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嘴里说道:“那就承你吉言了!若是翻过年真应承了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便亲自登门重重答谢……” 有人诚心捧,有人愿意被捧,气氛也算挺和谐的,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走到门口,大门外停靠了一辆青油马车,李娘子先上车,她踩着脚凳往上爬时,吴李氏还跟李家仆妇一左一右地搀扶她,结果等李娘子刚上了马车,吴李氏就在雪地里滑了一跤,向前脸朝下摔倒在地,静秋强忍着笑意去拉她,还煞费苦心地给她拍打身上的雪,问她有没有摔到哪里? 吴李氏呸呸呸吐了嘴里的雪后起身推了把静秋:“离我远点儿!我就说打今儿起就一直不顺当,许是沾了你的霉运……” 静秋:“……” 行行行,你横你说了算,且先顺着你些,过后有你哭的…… 静秋勾了勾嘴角想着刚才从吴李氏身上摸来的九两银子,轻巧地爬上了马车。 我的卖身钱自然是我自个儿拿着了,你想吃香的喝辣的修房子给儿子再娶一房媳妇,做梦吧你! …… 吴家村离县里大概有五十多里的路程,往日里坐马车小半个时辰就能到,但如今雪天路滑,静秋一行人整整坐了一个时辰才到县城! 李家住在县城城西,一座两进的小院子,前院一排靠街的门面房就是杂货铺,马车只停靠在后门,静秋跟着李娘子下车后,又跟牙婆道别,而后进了门。 等进门后,李娘子又斜眼上下打量了静秋一番后,吩咐身边的仆妇:“赵婶,你先领着她去里里外外清洗一番,我那里还有不穿的旧衣,先给她换上,再跟她讲讲咱家的规矩,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见了什么人行什么礼……” 然后又扭头吩咐静秋:“这几天你先睡在赵婶屋里,等熟悉了规矩后再去添福屋里伺候罢!” “添福”就是李万三的小名儿,跟狗名字似的。 静秋装乖巧敛目轻声答应:“是,婆婆!” 李娘子听到静秋叫她婆婆后冷哼一声:“以后就叫我太太罢!” “太太”是时下高门大户富贵人家对当家主母的尊称。 李娘子曾在大户人家做过奴婢,后来年纪大了得主子垂怜放出门自行婚配,可能是曾见识过大户人家的富贵荣华,自个儿心气又高,但终究是丫鬟出身平民命,所以也就关上门在自个儿家里做起了“太太”梦,命唯一的奴仆赵婶学规矩,称她“太太”,称赵掌柜“老爷”,称李万三“少爷”……外面人叫她李娘子时,她虽脸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怒,但心里把对方骂个半死,骂对方有眼无珠狗眼看人低!但凡有个人奉承她时叫她李太太,或者叫李掌柜老爷,她都会欢喜好半天,过后吃饭时还能多吃一碗饭……没那身份地位,还偏偏爱摆架子,装模作样的,笑死人了! 但装模作样摆架子也就罢了,李娘子还喜欢把大户人家的后宅阴私手段用到了原主身上! 原主曾经就被李娘子各种糟践,每天天不亮先去跟前立规矩,摆饭捶腿洗脚打帘子,一有个不如意就被掐胳膊掐腿罚跪,晚上伺候李万三时还被李娘子听墙角,跟宫里皇帝招妃子侍寝时的喊卯太监似的,一到“规定时间”就在窗外喊话叫停,说是一颗精十滴血,别把她儿子给累着了…… 吴李氏刻薄磋磨儿媳妇是明面上不遮不掩由着性子来,也不在乎累及自己的名声,简单粗暴直接,典型的乡野村妇,我就让你干重活了怎么地?我就骂你了怎么地?我就把你典租了怎么地?但李娘子不同,她更隐蔽一些,她打着媳妇就该孝敬婆婆的旗号行事,气让她出了,便宜让她占了,还叫外人觉得她慈和…… 也罢,既然入了李家的门了,有的是时间跟这些恶人耗。 …… 赵婶带着静秋去她屋里清洗了一遍,又领着她熟悉了家里的情况,其实也没啥好熟悉的,李家一个小小的二进院子,前院是商铺跟书房,后院正房是李掌柜两口子住的地方,东厢房是李万三住的地方,西厢房开了两间,大间是厨房,小间是赵婶住的地方…… 赵婶木着脸告诫静秋:“前面的铺子跟书房等闲情况下去不得,每日寅时四刻必须起床,拾掇好后先烧水准备茶点早饭,主子们卯时四刻吃早饭,对了,老爷口味油腻重盐,太太跟少爷口味清淡……每天都有卖柴的送柴火到后门,还有茅厕隔上两个月找人通一次粪,水的话,家里就有口井不用去买……还有,见到主子时要附身行礼,伺候主子喝茶洗脚时要蹲地身降半截,就像这样这样……” 所以,你们确定不是典妻而是买了个粗使丫头回来么? 静秋觉得有必要让这些人给自己重新“定位”一下,自己再怎么着也好歹算个主子吧?我是来搞事情的,不是来当晚娘的! 好在刚来头几天赵婶怕静秋做错事儿,都是身先立足亲力亲为“教导”静秋,静秋顶多杵跟前旁观,并没有干活儿,也没面见李家的诸多“主子们”……直到五天后赵婶禀报了李娘子静秋“出师”了,被调.教好了,才被李娘子叫去训话。 李娘子吹了吹茶水小抿了一口,又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然后当下茶杯慢吞吞地说:“听赵婶说你已经摸清了家里的情况了,规矩也学的差不离了,明儿你就搬去添福屋里吧!以后好生伺候着,若添福有个好歹……哼!我拿你是问!” 静秋故意犹豫了一下,然后恶心李娘子:“婆婆,咱们不庆祝庆祝办个仪式什么的?我好歹也算进了李家的门了,虽说是半路夫妻……” 李娘子听后气的表面功夫也维持不下去了,拍桌子瞪眼:“你这几天学的规矩呢?!你算哪门子媳妇?我可当不起你的婆婆!我们家典来的弃妇罢了,还想着八抬大轿吹吹打打迎你进门不成?” 静秋跟听不懂人话似的,红着脸“羞涩”道:“八抬大轿那倒是不必了,毕竟我也只是二嫁,我的意思是摆几桌席面请亲戚邻里来热闹热闹?这也是喜事儿嘛……而且,我跟添福圆房什么的……” 李娘子被静秋的一番说辞恶心坏了:“哼!想都别想!你还真当自个儿是黄花大闺女头嫁啊?!” 静秋又说:“谁让那么多黄花大闺女您瞧不上,偏偏瞧上我了呢?定是我温良贤淑您实在满意……婆婆,您放心吧,既然进了李家门,只做五年李家的妇,我定会勤俭持家做个好媳妇的!哦,对了,婆婆,这个席面要摆几桌呢?什么时候摆呢?请那些人呢?还有,新婚第二天给您和公公奉茶的时候,我可能没有见面礼给您们了……您到时候给我什么见面礼都无所谓的,我不挑的……” 李娘子:“……” 这都蹬鼻子上脸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摆席面了?什么时候说要给你见面礼了?说好了让你不要叫我婆婆,要喊太太的!还有,当我愿意瞧上你?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勉强找了你…… 李娘子还从来没遇到过静秋这种脸皮厚直来直去还听不懂人话的,大户人家奉行的明里暗里的挖苦挤兑,李娘子自觉说话已经明明白白了,但貌似对方听不懂,自说自话的自己都会安排事儿了! 好嘛!既然你听不懂人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娘子指着屋外:“出去!去外面跪着去!好好醒醒脑子!” 静秋听后也没反驳,她翻了翻眼皮说:“是!” 然后出了门。 大冬天的,院内虽是积雪已经清扫的干干净净,但地面照样冷嗖嗖,静秋自问脑袋没坏掉,干嘛自虐般去跪着?跪成了老寒腿怎么办? 李娘子不是让自己醒醒脑子么?我现在脑子很清醒啊!所以就不用跪了吧?! 静秋直接回到赵婶屋里躺床上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