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挽低眸,看着她指甲嵌入蜿蜒流下的血迹:“雁门失守,是卫家之过,”
“但并未卫家军之责,失利战败没什么不好,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亡。”卫挽直立起身,瞧向周遭士气骤减,明显有些蔫头巴脑的小卒,“跌入血海深坑中,只要还有口气,就手脚并用地爬出来,败而不耻,才是卫家军要的。”[1]
“不,”那营姬抽出那个一开始拉她的小士腰间的长刀,指着他们后退,“里长说过,卫家军是不败战神!”
“我明明是良家的姑娘,都是因为你们,都是你们!”营姬将刀架在脖子上,泪如雨下,“你们就是要百战百胜!我要你们永远记得。记得你们身后的边城百姓,永不战退。”
语毕,那营姬的头跌落在地,骤然回正,面向一众卫家军,眼中的怨怼和不甘弥漫在这片土地上。
容羡缓步靠近,探进大氅,捉住卫挽的手指,低垂的眼睫一颤,掀起眼皮,有些晦暗不明,嗓音略哑:“不是你的过错。”
她知道,容羡反驳她刚才的遣词,雁门失守,不是她的错,可卫家军后撤千里,任由村落被蛮族席卷,确实是阿父的决策有失。
她是卫家的儿女,承了卫家的荣光,同样也要认下卫家的过失。
“厚葬吧。”卫挽蹲下身,抚落闭合那营姬的眼,而后抬首,视线对上每一伍的小卒,“雁门失守,是卫家军所受的重挫,但诚如我方才所言,这绝不是卫家军的错。”
“或许,诸位觉得,即便打不赢也不该退,应死守关隘,但对于卫家来说,百姓的命是命,卫家军众将士的命,也同样是命。百战百胜,非善战善也,而卫家军驻守雁门从来都不只是为了胜。”[2]
卫挽知道雁门失守是卫家军心中的结,是卫家军的隐患,如若不解决,那将来对上北戎、北蜀,就会怯手,从而不敢去打:“这绝不是卫家军的止境,而是新的始端,是跳板。”
“借着这股东风,夺回边城,将蛮夷永远打回腹地,不敢再出,让他们永远记得卫家军的凶性。”
“杀回腹地!杀。”卫家军重整旗鼓,满面的凶戾,他们都知道彼此心里憋着一股要一雪前耻的劲。
“将军,”秦武捏着双锤,俨然有些严肃,“是末将的错,若不是昨儿我同将军说那些,当晚就将人送出城,也就不会发生这个事,留下了又没将人看住。”
卫挽拍了下秦武的肩膀,凤眸微眯:“她早存了心,看不住的。”
“将军,卫家军早在这二十年间便得不一样了,雁门失守绝不单单只是卫家之过,百战百胜消磨掉了卫家军的锐利意志,募兵之时,卫家军的参报远比其他驻军多得多,都认为卫家军是个能供养后半辈子的地儿,”秦武瞧着已然扑灭的了望塔,今儿赶的好,大雾遮掩,百米之内不可视,浓烟恰和大雾重叠,又发现的早,没让黑沉的烟雾烧起来,“有句话将军说的没错,这场失利,确实是股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