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的时候也不太清楚是几点。研究院的那群智障正把那颗在主楼的大玻璃罩子里长了二十四年的玉兰树,往外头新辟的园子里放。 太阳从西边照过来的,金辉可以说是爱怜地亲吻着那些水墨画般的枝干。 女人头上的粉毛彻底染成了黑色。 我冲她挑挑眉,池昭头也不抬:“来了批实习生。” 哦,我懂。怕吓着人家。 lcst的研究员有一半都是基因工程外加胚胎工程堆出来的玩意儿,别说发色,头上长角自带荧光的都有,别提多杀马特。 我还泡在培养舱里,液体的氮氧混合物呼吸起来略有些不爽,池昭拿着针管往外推出点液体:“伸手。” “听令……日。你这呼吸罩加温不够,吸我一嘴。” “你这脏话都哪儿学来的。” 我隔着液体冲她比了个中指,小姐姐的波澜壮阔贴在瓶壁上。在池哥凶残的眼光里,我不怎么情愿地从侧边开口里伸出手臂。 “我这次要去多久?” “谁知道。” “池哥。” “可能是两分钟,可能是两年。” “老子满打满算也就能再活三十年。” “说的像我能活多久一样。” 她把冰凉的液体推进我手臂。刚苏醒的身体里还残留着麻药,一片轻柔的木然,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这玩意生效的时候我就得连人带终端一起手动降元,算起来大概还有两分钟和“主治医生”可聊。我带着呼吸管翻了个身,敲敲和池昭贴着的那片瓶壁。 “你觉不觉得……” “水族馆?哪个水族馆会闲着没事儿养你这么条又丑又傻的鱼。” “没法聊。”我说,“好歹按DNA复次数我得算你姑妈,你就不能对我一高龄体力劳动人员有点姑且的同情?” 池昭切了一声。 “全世界二十多亿人口还等着你的资料呢,哥们儿。” “……我感觉我越来越厉害了。” “虽说还不知道你搞回来的有没有价值。” “池昭。” 白大褂切了一声,玻璃珠一样的瞳孔贴过来,眼皮半敛着。 “准备好。” 她做了个手势。 “要开始了。” 细碎的被称为所谓“暗物质”的破烂玩意儿在舱室内翻转,池昭的面容和声音都越来越模糊。据说黑洞吞噬一切,包括声音和光线,然后粉碎,送进另一个神秘的空间。 现在这情况就有点像。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ai忠实地转述着池昭说的每一个字,和她一样无甚感情。 【你知道。】 【对。】 【之前的很多次,我们说,如果你死了,就把你的名字刻到门口萨尔斯莱曼的雕像头顶。】 【他会气得穿回五元界再把三元界写毁灭一次的。】 【那我会劝他,再也不要写出你。随便换个什么人,我不认识的。】 【别这样。】 这次的入口是一扇把手上生了锈的防盗门。 我握住把手之前的最后一刻,对着终端的麦克风这样说。 【你们创造了我,但活着属于我的个人选择。】 【傻逼。】 播放器如实地反映她的漫不经心。 【对。不是傻逼,怎么做你们手里最好用的那一把刀。】 我拧住把手,用力一推。 【这么多年,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