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驱散不去又无尽的黑暗,似乎这个世界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坟墓,自己就是这坟墓里安睡的尸体。 僵直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脑中好似混乱的宇宙在爆炸。一个声音被拉长的很是奇异,它似乎说了些什么,一阵清新的空气吹了过来,卢安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苏醒。 “格莱芬多院的学生可真叫人喜欢不起来,你们太喜欢多管闲事了。” 耳熟的女声缓慢的说了这样一句话,语调高傲,丝毫不掩饰厌恶的情绪。卢安慢慢抬起头,费力的寻找说话的人,眼睛以精密的方式在几秒内聚焦完毕,她看清了眼前说话的人,那是她最信任的朋友米尔德里德。 她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狼狈的倒在泥地上。 她眼神很悲切,声音虚弱:“米尔,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米尔德里德笑了一声,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她每往前迈一步,她的容貌就改变一分。她像个褪壳的蝉,从胖胖的身体里挤出一副全新的样子——一个高瘦的披头散发的男人,一个卢安已经见过的男人。 “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并且在今天偶然听到了你和那个斯莱特林男孩的对话,恐怕是真的要被抓住了。” 卢安回想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是在午餐前和博斯说的那几句话,被他偷偷听到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懊悔。 “米尔德里德呢?” 诺特先生摊了一下手,恶意的笑着:“如果药水还没有失效的话,她大概已经被交给摄魂怪了吧。” “教授不可能不使用审讯手段的,她怎么可能包庇你!” “愚蠢的孩子,”诺特先生蹲在她面前,轻柔的抚摸她的头发,“她服用了复方汤剂,变成你们以为的Yoyoku的样子,你亲爱的教授们会使用吐真剂对付你的朋友,只要三滴,她就会说出所有秘密。不过在那之前,我已经让她喝下了迷惑剂,只要再用夺魂咒对她的大脑做点处理,她就会把自己当作我,全盘告诉他们我告诉她的事。吐真剂对大脑混乱不清的人,可一点作用也没有。啊哈!多么天才的手段!” 他讲述的很是平静,卢安的冷汗却淌了下来,多可怕的心思,原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被这个食死徒察觉到了。 她愤怒极了,咒骂着:“你这个该死的食死徒,邓布利多很快就会察觉你的计划的!” “那正是我所需要的。” 诺特先生的手用力的揪了她一下,卢安感到自己的头皮一痛,再看他,几根鲜亮的红发被攥在他手里。诺特先生在自己的头发上也揪了一下,拔下几根恶心的毛发。 “看到那个消失柜了吗?”卢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破碎的金黑色木屑散落了一地,“我把它弄坏掉,这样就没人可以传送过来了,剩下的时间足够我做些事了。” 他抓住卢安的腰部,用力一抛,轻松的把她扛了起来。 现在卢安脑袋朝下,全身的血液都朝着头部流去,她的头有些眩晕,她的胃部顶在他的肩胛骨上,硌得她一阵一阵反胃。 她拳打脚踢的挣扎着,但无力感还是没有褪去,对那名食死徒来说,她的挣扎只是小孩子式的小打小闹罢了。她没办法了,用仅剩的力气掐着诺特先生手臂内侧的软肉,这倒是起到了一些作用——她惹怒他了。 卢安感到一阵天翻地覆,剧痛从背部传来,她知道自己被狠狠扔下来了。诺特先生转为拖着她的后衣领前进,她这才看清楚,原来自己一直在禁林深处。她伸出脚费力的钩住旁边的树枝灌木,只是收效甚微,她被拖到了大湖旁边开阔的空地上,月光从头顶照了下来,冰冷的俯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寒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诺特先生掏出一块破烂的怀表看了一眼,神情复杂。 他像变戏法那样拿出两瓶药水,卢安从那泛着气泡的泥浆色认出来那是什么了,她的眼泪在恐惧面前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她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食死徒把他们俩的头发都放进了药水里,他自己喝下了已经变成红色的那瓶,把另外一瓶恶心的药水强硬灌进了卢安的嘴里,后者根本无力反抗他的暴行。 药水很快就起作用了,卢安听到自己的身体在爆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她知道自己将要变成这个她最讨厌的男人的样子了,因为她已经亲眼看到,对方是如何变成了她每天都要在镜子里看到的模样。 “好的计划绝不会因为使用次数变多就不好用,你说对吧?” 卢安看着自己的脸上露出阴郁的笑容,说实话,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你看到了自己的黑暗面实体化了一样。不过眼前这个当然不是了,他只是自己的假冒品。 “时间差不多了,邓布利多那个老家伙也该发现真相了,摄魂怪们马上就要来了,你猜他们会不会把你当作我,吸走你的灵魂呢?” 诺特先生大笑了一声,飞快的往学校相反方向逃走了,留下卢安静静的躺在地上。月亮已经隐进厚厚的云层后了,似乎不忍看到她的惨状似的。 卢安看着昏沉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的夜幕成了最好的荧屏,往日的种种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掠过。 她确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只有将死之人才会看到生前的记忆。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了,格格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大,在她的视线里,烟雾状的怪物逐渐多了起来,她天生敏锐的直觉令她感受到烟雾里的怒气,它们在她上空盘旋着,像等待旅者死去的秃鹫。 卢安闭上了眼睛,可一张冰冷的脸却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明显。 他柔软的黑头发,他深邃的黑眼睛,他拂过她耳畔的热气,他使她迷醉的香草味,他冷静理智的语气,他水蒸气下模糊的脸,还有他叫她时温和的样子。 她突然不想死了,至少不是这样在禁林里孤零零的,被摄魂怪们吸走灵魂,成为树根下缠绕的肥料那样死去。 她渴望能够再次见到博斯·拉弗尔,她渴望与他继续分享她的一切,她渴望知道他是否如同她那样爱慕着她。 是的,她不能死去,她必须起来反抗,她才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她是装着野兽灵魂的狮子,滚烫又英勇。 她睁开了双眼,剔透的深棕色里满盛着决心。她的力量仍未全部恢复,但至少她可以做出一些防御。 她摸到了自己袍子下的魔杖,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和她忠实的伙伴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的感觉,不管那是不是错觉,她一下子就安心了不少。 摄魂怪们落了下来,几十只摄魂怪站在她身边,它们掀起兜帽,用腐臭的嘴巴靠近卢安。它们被戏耍了好几次了,现在就是报仇的机会。 卢安举起了魔杖,声音冷静从容:“呼神护卫——” 耀眼的银光从杖尖喷射出来,一头巨大的令人炫目的动物冒了出来。它凶猛的咬向包围住它的主人的摄魂怪们,把它们的阵型冲撞的七零八落。摄魂怪们后退、溃逃,藏进了黑暗里,它们在这光芒前弱小的不可思议。 危险已经解决了,那动物回到了卢安身边,它浑身散发着月亮那样美丽的光,它用尾鳍轻柔的游动着,流线型的身体漂亮极了,那是一头优雅勇敢的虎鲸。 卢安伸出手,试图触碰它,在她的手碰到的刹那,银光消失了,她的手还是直直的伸着,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留在了她心里。 远远的有脚步声朝这边跑过来了,有人在呼喊一个名字。她听的很真切,是在叫她的名字,想来是刚才的光引来了他们。 脚步声停在了她身边,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往她嘴里滴了几滴苦涩的药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生着变化,一丝红发落在她眼前,她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恢复原样了。 接着她被人紧紧搂在了怀里,力度大到像要把她挤碎似的。 啊,是令人安心的香草味,卢安着迷的深吸了一口气,贪婪的往这人身上靠。抱着她的人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同样的话,她听不懂那种古老的语言,但她知道他很担心她。 博斯看着靠着他睡去的卢安,这才开始觉得后怕。要是他们再晚来一会儿,或者卢安没有使用守护神咒,他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像被人按住头暴打了一顿似的,从内往外地发痛。 红发的女孩露出疲态,博斯主动把她背了起来,向教授们回话:“她没什么事,应该只是受到了惊吓。” 邓布利多也松了口气,随即他的表情又恢复了严肃:“这是霍格沃茨这段时间来,发生的最恶劣的事件,学校的所有魔咒必须重新布置。拉弗尔先生,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了。” 博斯点点头,背着卢安,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几位教授身后。 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感正在博斯心里酝酿,只是,他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