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犯人叫做小林一郎。

后来的事我不记得了，只有几个零碎的片段，穿制服的人按住了我，说我妨碍公务、扰乱法庭，似乎是我在判决的时候失控打了人。

他们说我很幸运，被殴打的律师不准备起诉我。”

“幸运。”黑羽低声说，咀嚼这个词。

“这些都不重要，我只知道杀害妈妈的人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最后我才明白，原来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死了，杀死她的人逍遥法外，有的人杀了人，他逍遥法外。

可惜那时候的我太愚蠢了，天真地以为众生平等，那时候我是个实习医，我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现在想想，怎么可能一样呢，医院里可是有VIP病房啊。

我一次次上诉，又一次次失望，那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等我清醒起来的时候，我正在巷子里被人打劫。”

说到这里的时候冰上医生笑了，他本是性子冷淡的人，极少笑，可是短短一晚笑了三次，这一次笑得尤其放肆，几乎是歇斯底里，上气不接下气。

“我被人打劫了。”他的眼里又是可笑又是荒诞。

黑羽与柯南不知道该说什么，评论区也是少见的安静。

“是警告吗？”许久，黑羽猜测，“小林家？”

“不，”冰上医生摇头，笑容还没有褪去，“单纯的劫财。”

“我也以为他是来恐吓我的，死死抓着他的衣袖，问他小林一郎在哪里，我要去见他，但劫匪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翻我的钱包与口袋。

我没有钱了，所有的钱都在案子里消耗完了。

他翻出了一些零钱，显然失去了耐心，丢下我就想跑。

可是我还是拉着他，我想他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别的做不到，但往小林一郎脸上吐口水还是能做到的，也许见面后还能给他一拳，其实我是个懦弱的人。

但劫匪以为我是个疯子，开始殴打我，虽然我不能给他带来钱财，但发泄的乐趣也是可以的，他蹲守了一晚上没抢到多少钱，积累了满腹怨气。”

冰上医生回想，“他揍了我五分钟？或许十分钟，我记不清了。

他打完我就跑了，我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心想这世界真操蛋啊。”

黑羽莫名觉得愧疚，不光是同情，很没有道理。

冰上医生还在说话，“原来世界不是围绕我一个人转的。

我以为我很惨，可是世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有劫匪，有被打劫的人，上帝不会因为我很惨就让世界变得美好一点，我改变不了世界，我的所谓悲惨的经历改变不了。

我一点也不恨打劫我的那个人，相反，我很感激他，他让我明白了我是个渺小的普通人。如果能再见到他，我大概会请他喝酒，不过没有机会了。

我原本不会喝酒的，妈妈不许我喝酒，因为爸爸就是酗酒死掉的。

可原来酒是那么好的东西。我睡不着，只有睡着了才能见到妈妈，我给自己开安眠药，可是吃的越来越多，就又睡不着了，只有喝酒才能睡着。”

冰上医生微微笑了，“妈妈不许我喝酒，可是已经没人管我了。”

黑羽轻轻地说，“所以你一定要给她报仇。”

冰上医生点头，“我一定要给她报仇。”

脸上有什么东西划过，他摸了摸，满手的水，他悉数擦干净，心脏沉重地如同石坠，可是没有想哭的冲动，他早就不会哭了。